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和四个宋使也辞别乾顺走出了西夏王宫,又回到馆驿歇息去了。在回馆驿途中,他们看到兴庆府大街上有卖羊肉、牛肉、鱼肉、鸡肉的,还有唐诗、书画、白毡、银器、瓷器、陶器。 正在此时只听的是高个宋使指着前面,惊道:“看,那不是青盐和乳香么!”张叔夜顺着话音看去,果然有许多汉人竟也在那里围观着,原来此位宋使是将领出身,曾见过这些东西,如此饶有兴趣,自然不在话下。张叔夜引众前去观看,惊叹不已的是,竟然还有枸杞、柴胡、蜜蜡、大黄和甘草,还有党项马、沙狐皮、双峰骆驼,引得众人啧啧慨叹起来。 再走一走,汗血宝马一匹匹在嘶鸣着,张叔夜和宋使一看,赞不绝口,惊叹连连。张明远、费无极也惊叹不已。种浩、种溪也揉了揉眼睛,叹为观止。张叔夜等人见波斯人总是牵着骆驼走来走去,从西夏到京兆府,屡见不鲜,虽说纳闷但也并不奇怪,毕竟再远的路,也远不过波斯人的胸怀。再大的沙漠,也挡不住骆驼的脚步。 张明远、费无极面面相觑,又想起在京兆府看到波斯人的骆驼吃树叶的往事了,不觉摇摇头,笑而不语。种溪见了西域的玩意,都上前看一看,用手摸一摸,商贩要他购买时,种溪便溜之大吉。种浩只好跟在后面,安抚商贩,赔礼道歉。他们走远了,但见小商小贩在后面指指点点,骂骂咧咧,不过也听不懂,听不到了。种溪笑得前仰后合,咯咯作响,种浩气得吹胡子瞪眼。不多时,众人回到了馆驿。 “西夏青盐最是名噪一时,京兆府许多商贩,都偷偷摸摸私营西夏青盐,可赚了不少钱。朝廷三令五申,可屡禁不止。”张叔夜坐了下来,语重心长,道。张明远素闻此事,为了这件事,宋夏才开战许多年。想到此处,便追问道:“听师父和干爹提及过此事,当年李元昊穷兵黩武,与我大宋开战。朝廷便用禁盐令打败了西夏。” 费无极也听说了,还记忆犹新,便笑道:“李元昊当年口气不小,他曾说什么‘朕要亲临渭水,直取长安。’真是好笑,小小西夏,居然胆大包天,敢口出狂言,实在大言不惭。”种浩世居长安,自然对此颇有感触,便冷笑道:“李元昊的口气比脚气大多了,可惜西夏虽战场节节凯歌,但党项人却愁眉苦脸,日子难过的生不如死。” 种溪回忆起这件事,便乐道:“李元昊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便问手下,才知道,只因李元昊穷兵黩武,我大宋便不吃西夏的青盐了。李元昊也颇为孩子气的说,大宋不吃西夏青盐有什么了不起,老子还不卖了。我西夏能有什么损失?” 高个宋使见众人都在提及这件事,还意犹未尽,便介绍道:“西夏盛产盐,但也只产盐。西夏盐按颜色分为红、青、紫、白,四色盐。青盐乃是西夏最名贵的盐,实乃西夏的命根子。” 费无极挠了挠后脑勺,破涕一笑,便纳闷道:“西夏命根子应该是贺兰山。”张明远不以为然,伸手拍下费无极的胳膊,立马反驳道:“无极又开玩笑。”种浩却以为费无极所说不无道理,便点头赞同道:“不错,贺兰山也是西夏命根子,毕竟兴庆府的防卫少不了贺兰山作为屏障。” 矮个宋使听了这话,也饶有兴致的笑道:“别看西夏如今地域不小,什么‘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地方万余里。’好似大国模样,但多不毛之地,惟有河套与兴庆府,有黄河,才得以繁衍生息。”肥胖宋使也冷冷的道:“茶叶、锅、碗、瓢、盆,西夏皆从我大宋花钱购买而来。西夏党项人眼下所学冶铁和制瓷,无不师从我大宋。”种溪点了点头,笑道:“不错,西夏绘画想必也师出我大宋也未可知。” 消瘦宋使叹了口气,回忆往事,不觉感慨万千,便喋喋不休道:“西夏国小人少,就算有青盐,可西夏吃不了许多,只能卖给我大宋和辽国。盐、铁、酒,各国朝廷皆官府把控,私营便是非法勾当。我大宋主要有解盐、河东盐、东北盐,但价钱不菲,一斤最贵可达六十文,寻常百姓家消受不起。未禁西夏青盐时,一斤不过十五钱。物美价廉的西夏青盐卖到我大宋赚得钵满盆满。西夏可谓财源滚滚。” 听了这话,张明远才恍然大悟,原来西夏靠着我大宋,可谓财源广进,便问道:“如此一来,党项人挖盐者,便争先恐后,比比皆是了不成?”消瘦宋使摇摇头,笑道:“那倒未必,你以为挖盐很容易,其实不然。盐湖里如若太久,脚丫子便要泡烂了,虽说她们也穿着毛皮靴子。可杂物到了盐湖中,恐怕这盐就不中用了。再说挖盐以后,还要用竹篓背到岸上,很是辛苦。许多人不堪其苦,故而挖盐者,并非争先恐后,比比皆是。党项人宁愿养牛养羊,也不愿挖盐去。”此言一出,众人点了点头,了然不惑。 听了方才的一番言语,费无极脑海里便浮想联翩起来,有许多人顶着烈日,拿着竹篓去背盐,一不小心,有人栽倒在地,脚丫子上到处是裂口,瓷牙咧嘴,疼痛难忍。想到此处,也弯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鞋子,便叹道:“我也如此去想,这等发财之事,定不会很容易。毕竟这世上总是如此,容易的事,收获少。困难的事,回报多。付出与回报,素来都旗鼓相当。当然,也不尽然。有些时候你付出许多,但收效甚微。如此说来,凡事尽力而为,不可强求。” 种浩见费无极如此颇有感触,便也感同身受,随即点了点头,叹道:“这道理看似世人皆知,可能做到者,恐怕寥寥无几。”种溪心不在焉,但一想自己作画的事情,便觉得有些大同小异,就赞同道:“和我学画差不多,并非画得越多就越技艺高超。如若重复往日,便一无所获。便是消磨时光,得不偿失。如若想要在技艺上更上一层楼,必要苦练基本功,便是千锤百炼。”张叔夜听了他们的话,心里很欣慰,但又觉得太过孩子气,便笑道:“你们这几个孩子,真是孩子气十足。提及西夏,你们却有所感悟,皆感慨万千,头头是道。”众人笑出声来。 种溪历来对好奇之事,都爱刨根问底,问个没完没了,听了宋使的话,便饶有兴趣之际,追问道:“既然西夏青盐很赚钱,我大宋莫非只能束手无策不成?后来怎样,还望赐教?” 肥胖宋使见其他人也盯着自己,就介绍道:“后来,朝廷才慢慢知道如何对付西夏,便发布禁盐令,所有贩卖者都倍受打击。由此吐蕃人、羌人也受到牵连,党项人更是烧杀抢掠,搞的我大宋西北不得安宁。结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大宋朝廷只好容许党项人售卖青盐。长此以往,也非良策。于是乎,我大宋朝廷对贩卖青盐者区别对待,只严禁党项人,又降低盐价。如此一来西夏苦不堪言。司马光也说,‘党项人对于我大宋来说,如同婴儿。如若没有我大宋哺乳,西夏早饿死了。’” 费无极听到司马光的话,就乐道:“这话没错,如若不是我大宋以理服人,以德报怨,焉有今日西夏?纵然是养虎为患,也足显我大宋一片赤诚,不爱杀伐,愿以和为贵。” 张明远兴趣大增,便追问道:“莫非庆历和议由此而来?还望大人赐教。”费无极见张明远如此,也不甘落后,问道:“我也听说过,当年可是范仲淹之时。”种浩见他二人在问,也不甘示弱,笑道:“常听爹爹说,但不知详情。”种溪见三个哥哥这样问,也加入其中,问道:“还望几位大人不吝赐教。”四个宋使皆看向张叔夜。张叔夜见状,使个眼色,意欲让宋使四人去赐教,但四人推三阻四,几次三番,就是不肯。 张叔夜执拗不过,又见张明远等人还在追问,只好介绍道:“还记得那是仁宗皇帝庆历四年与西夏达成的和议。宋夏战争爆发后,我大宋屡遭失败,损伤惨重,朝野震惊,人心惶惶。且军费开支浩大,百姓负担加重。西夏在对我大宋战争中损耗也颇严重。又因双方停止互市,西夏国内物资日见匮乏,故遣使与我大宋议和。庆历四年十月,双方定议,其一,西夏首领元昊答应取消帝号,而由我大宋册封为夏国主。其二,我大宋每年赐予西夏绢十三万匹、银五万两、茶二万斤。另有其他岁时赏赐,合计绢十五万匹、银七万两、茶三万斤;其三,重开保安军、高平寨等沿边榷场贸易。这便是庆历和议。”四个宋使面面相觑。 张明远一怔,不解道:“西夏李元昊虎视眈眈,威风凛凛,来势汹汹,势如破竹,为何大获全胜还要议和,岂不奇怪?”费无极也纳闷道:“其中必有缘由。” 张叔夜又介绍道:“我大宋宝元元年十月,藩属西平王元昊称帝,国号大夏,年号天授礼法延祚,在我大宋西北,便称之为西夏。翌年,仁宗皇帝下诏褫夺元昊所受宋朝官爵和赐姓,以定难军节度使悬赏其首级。元昊则出师攻我大宋,挑起宋夏战争,自康定元年至庆历二年先后在三川口之战、好水川之战、定川寨之战,战胜我宋军,俘我宋将刘平、石元孙,又杀我任福、葛怀敏。我大宋当时无力消灭西夏,主和派又占上风,而西夏李元昊在攻击时被我大宋知原州景泰挫败,无法实现‘亲临渭水,直据长安。’的夙愿。故而李元昊才勉强议和。” 费无极这才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张明远叹道:“李元昊绝非等闲之辈,如若只是战场失利,恐怕难以让他退却。”张叔夜道:“明远果然聪明过人,不错,李元昊作为军事上占优势的一方,其决定停战议和,主要出于三点。其一,连年战争使西夏本身就很脆弱的国力难以再承受继续大规模作战的重负,上下困乏;其二,由于我大宋知延州范仲淹和韩琦等人的经略,我大宋的军事防御能力得到了明显的加强,并坚壁清野、严守城寨,不与西夏正面交锋,使西夏李元昊难有新作为。辽国又借宋夏战争之机向我大宋索取更多岁币的要求得到满足后,接着便对西夏施加压力,李元昊与契丹交恶,西夏面临两大国夹击的危险境地,此乃李元昊所惧怕之处。” 种浩道:“李元昊原来也有胆小如鼠之时,我以为他天不怕地不怕呢。可见世上没有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肥胖宋使道:“人是肉身之躯,哪有不怕生死的道理?这李元昊其实聪明过人,他知道如何取舍,如何进退。” 张叔夜介绍道:“西夏在宋夏战争中掳掠所获财物与先前依照和约及通过榷场所得物资相比,实在是得不偿失。在建国称帝之前,西夏每年都可从我大宋得到‘岁赐’的白银万两、绢万匹、钱两万贯,这是夏国的一项重要收入来源。在沿边榷场,党项人还以境内所产的青白盐及畜产品换取我大宋的粮食、茶叶和其他手工物品,这些物资都是西夏百姓的必需品。可李元昊穷兵黩武以后,我大宋停止‘岁赐’,关闭榷场,不准青白盐入境,禁止双边互通来往,从而给夏国以致命一击。在夏宋战争中,虽说李元昊取得了胜利,但本国也伤亡了很多人马,正如方才陈大人所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致使李元昊为发动战争而点集人马越来越困难。”张明远听了了然不惑,叹息不已。 张叔夜接着道:“按照西夏兵制,各部落青年平时从事生产,战时全民皆兵,不是当正军,就是从事杂役。一声点集,由部落首领带领,立即出动,还要自备马匹和粮食。李元昊称帝后,连年对宋用兵,使田地无人耕种,牛羊无人放牧。连不少部落首领也反对再战。” 张明远道:“没想到,党项人也并不容易。”费无极道:“不必同情他们,如若党项人俯首称臣,那会有战火纷飞。”种浩道:“不错,党项人穷兵黩武许多人,得到了什么?不过是不毛之地。”种溪道:“这话也不能这样说,兴庆府和西平府也非不毛之地,再说贺兰山也是兵家必争之地。至于不毛之地,我看回鹘才是。”费无极看向张叔夜,问道:“大人,后来如何?” 张叔夜叹道:“连年征战,穷兵黩武,致使党项人苦不堪言,使得西夏百姓饮无茶,衣昂贵,怨声载道,以致民间有‘十不如’之谣。 加上西夏与辽国之间又出现了嫌隙。由此西夏愿意议和。康定二年正月,李元昊派人到泾原乞和,又派归塞门寨主高延德到延州,与知延州范仲淹约定正月二十九日至保安军。范仲淹看到高延德后,发觉李元昊并无诚意,且无表章,不敢上报朝廷,于是派监押韩周携带自己写的劝和信,同高延德一起送到李元昊那里。” 张明远听了这话,叹道:“范仲淹大人镇守边关也算劳苦功高。”费无极道:“他不只劳苦功高,还智勇双全。”种浩得意洋洋道:“如若不是他老人家当年抬举我种家军,哪有今日我种家军的天下无敌。”种溪喜道:“不错,故而我最喜欢范仲淹大人的词和文章。”费无极道:“你该用范仲淹大人的文章作画,画出一座岳阳楼,岂不壮观?”种溪点点头,笑出声来。 张明远追问道:“大人,李元昊议和并无诚意,那他一定会有两手准备了?如若不然,他也不叫李元昊。”高个宋使和矮个宋使点了点头。张叔夜道:“不错,明远所言极是。 二月,李元昊一面发动好水川之战,一面让亲信野利旺荣回信范仲淹,言辞更加傲慢,范仲淹当着西夏使者的面焚烧书信,并将副本上报朝廷,随即范仲淹因私通书信被降职,并调知耀州,仁宗皇帝以庞籍知延州。范仲淹大人此番便是引火烧身,如之奈何?”众人听了嘘唏不已。 肥胖宋使忍不住插话道:“庆历二年,庞籍报告李元昊被青塘唃厮啰打败,野利家族叛乱,而且又有旱灾和鼠灾,西夏发生严重危机,李元昊由此更想要求和。于是我大宋朝廷让知保安军刘拯写信劝降野利旺荣,野利旺荣假装派浪埋、赏乞、媚娘等三人到青涧县请降,知青涧城种世衡将军也派部下王嵩携蜡书谒见野利旺荣,试图离间元昊和野利旺荣,野利旺荣上报李元昊。”种溪听到提及种家军祖上,便来了兴致,见宋使也介绍开来,喜上眉梢追问道:“后来如何?” 费无极道:“种世衡老将军,当年可是党项人的克星,反间计,让李元昊苦不堪言。”张明远道:“我们干爹早说过,我们对此,烂熟于心。” 张叔夜笑道:“李元昊本就防范野利家族,由此更怀疑野利旺荣,一面将王嵩囚禁于窖中,一面派教练使李文贵出使我大宋,表示西夏国力疲敝,愿意和谈。庞籍不信其言,将李文贵扣押在青涧城数月。定川寨之战后,我大宋朝廷无意再战,辽国使臣也说‘西夏李元昊欲归款南朝而未敢,若南朝以优礼怀来之,彼宜洗心自新’。于是我大宋朝廷在十月下旬命庞籍招纳李元昊,让李元昊向我大宋称臣。庞籍才放回李文贵,向李元昊传话‘悔过从善,称臣归款,以息彼此之民,朝廷所以待汝主者,礼数必优于前’。”费无极叹道:“李元昊果然聪明过人。” 消瘦宋使道:“李元昊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之人,不愿由自己提出讲和,看到我大宋先去和,便释放了王嵩,一个多月后又派李文贵带着野利旺荣、野利旺令、嵬名环、卧誉诤等的书信来延州,与庞籍议和,但表示‘如日之方中,止可顺天西行,安可逆天东下?’仍不肯去帝号。”种浩冷冷的道:“为帝图皇的野心,居然顽固不化,气煞我也。” 矮个宋使道:“但我大宋朝廷还是允许和谈,于是庞籍围绕‘僭号’之事,与西夏使臣李文贵反复谈判,但始终没有破裂,双方约定李元昊去帝号,才能将其国书转达我大宋朝廷。庆历三年正月,李元昊派六宅使兼伊州刺史贺从勖携国书出使我大宋,自称为宋帝之子,即‘男邦泥定国兀卒曩霄上书父大宋皇帝’。”众人都点了点头。 种溪道:“这名字真有趣。”张明远问道:“不知朝廷又当如何应对?”张叔夜仰天长叹道:“我大宋朝廷批准他来东京开封府,并同意册封李元昊为夏国主,开放榷场,提供绢、茶等‘岁赐’。四月,派签书保安军判官事邵良佐以着作郎头衔出使西夏。七月底,西夏使臣吕你如定、幸舍寮黎等与邵良佐来到东京开封府,仁宗皇帝在紫宸殿接见了他们。”种溪饶有兴趣,听得津津有味,随即追问道:“后来怎样,还望张大人赐教?” 张叔夜笑道:“你们一定不知道,西夏居然提出十一项要求,包括:其一,求和;其二,求宋割土;其三,求宋割属户;其四,求至东京贸易;其五,求宋罢修沿边城寨;其六,求宋派朝臣接待夏使;其七,求称男而不称臣(保留‘僭号’);其八,求卖青盐;其九,求进奉乾元节(仁宗皇帝生日)及贺正;其十,求岁赐;其十一,求颁誓诏。”边说边掰着手指头数着。此言一出,众人忍俊不禁。 费无极道:“这么多,朝廷又当如何?”肥胖宋使笑道:“这件事,当年可是轰动一时。听说,我大宋群臣对李元昊的多数要求都反对,尤其是‘称男而不称臣’一款。八月,朝廷派大理寺丞张子奭、右侍禁王正伦出使西夏。十二月,元昊又派张延寿出使宋朝。 此时李元昊面临辽国威胁,遂对我大宋做出妥协,同意称臣。其后主要围绕岁赐数额展开谈判。庆历四年五月以后连续派尹舆则、杨守素出使我大宋,敲定条件,九月派杨寿素向我大宋呈上誓表,遵守和议内容,仁宗皇帝于十月初二日赐誓诏,到这里,庆历和议也算达成了。”张明远道:“不知,庆历和议,说些什么?” 高个宋使叹道:“庆历和议有六条,那便是:第一,元昊去帝号,对宋称臣,宋册封其为夏国主;第二,宋给西夏岁赐绢十三万匹,银五万两,茶两万斤,加上乾元节和贺正回赐及仲冬赐时服,合计绢十五万匹、银七万两、茶三万斤,此外西夏国主生日时赏银器二千两,细衣着一千匹,杂帛二千匹作为生日礼物;第三,宋夏战争中双方所掳掠的将校、士兵、民户不再归还对方;第四,从此以后,如宋夏双方边境之民逃往对方领土,都不能派兵追击,双方互相归还逃人;第五,宋夏战争中西夏所占领的宋朝领上栲栳、镰刀、南安、承平等地和其他边境蕃汉居住区全部从中间划界;第六,宋夏双方在本国领土上可以自由建立城堡。”种浩与种溪面面相觑,叹了口气。 张明远道:“后来如何?”消瘦宋使道:“庆历和议达成后,仁宗皇帝于当年十二月派张子奭、张士元为正、副册礼使,封李元昊为夏国主,赐金涂银印的‘夏国主印’。但此后李元昊奉行外王内帝的政策,并且为了撑持一方独尊的皇帝地位,不愿在夏国民众面前用客礼接待宋朝使节,暴露自己对宋朝的臣属地位,将我大宋派来的使臣挡在宥州,设馆安顿,不让他们到夏国都城兴庆府。你们想想看,这李元昊的确是死要面子之人。” 矮个宋使道:“与此同时,我大宋还决定在保安军和镇戎军的安平皆设置两处榷场,恢复了双方贸易往来,但禁止西夏售卖青盐。宋夏和平维持不到二十年,到仁宗皇帝嘉佑年间,西夏再次犯边,我大宋朝廷迫于无奈,则停止岁赐。神宗皇帝以后,宋夏和战无常,庆历和议往往难以落实。本官以为这‘庆历和议’与‘庆历新政’实乃如出一辙,皆昙花一现,名存实亡。” 张叔夜叹道:“西北时战时和,西夏的马匹由此很少售卖给我大宋了。我大宋想要购买马匹,只好去辽国想办法,或从西南的大理国颇费周折。吐蕃与西夏沆瀣一气,想要从吐蕃买马也难上加难。”种浩、种溪面面相觑,想起种家军的马匹,不觉神情肃穆,嘘唏不已。 张明远寻思,我大宋的确缺马,不缺驴。驴在东京在长安屡见不鲜,不过马恐怕行军打仗才会有,何况是汗血宝马。自汉唐两代至今,便是中原将领梦寐以求的罕见之物。费无极寻思,西夏在怀德军用兵,种家军每次都不能斩杀大将,也是因西夏人骑的烈马疾如风雷,只能眼看着西夏人逃之夭夭,却没有办法。如若设计打败西夏将领获得了汗血宝马,种家军就像是得了奇珍异宝一样,颇为喜笑颜开。 夜幕降临,西夏国都兴庆府城中也是灯笼高挂,喜气洋洋。此处夜景虽无东京那般繁华辉煌,但在异国他乡,能见如此盛景,张叔夜等人倒是倍感亲切和意外了。塞上就是塞上,虽是暮春之际,可春寒料峭,天气说变就变,令人捉摸不透。不多时风沙不小,城中街道便没了人烟,都回家紧闭房门。张叔夜等人被告知风沙来袭,只好掩住房门,和着呼呼地黄风,宋使们在馆驿中进入了梦乡。 次日连着风沙,张叔夜等人只好在馆驿歇息,出不了门,兴庆府灰蒙蒙一片,漫天土黄,街市上也没有人出没。张明远和费无极只好同种浩、种溪在馆驿看书、作画,谈笑风生。又过一日,兴庆府,阳光明媚,一派好风光。原来半夜降雨,早将风沙按在地上,动弹不得,雨水冲刷后,空气清新。 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与宋使们起身后,便到大街上去了,只见,大街之上,已陆续熙熙攘攘起来,宋使团在此漫步而来,卖品之多,令人惊叹:青稞、大麦、稻米、荜豆尽皆于此。街市之盛,让人感慨:茶肆、酒楼、客栈、商铺,人头攒动。 “哎,来看一看,瞧一瞧啦,啊,回鹘宝马,雄烈康壮,日行千里了。”一商贩吆呵道。他的一副着装,显然是西州回鹘之人,白色羽毛插在尖角帽上,随着脑袋轻轻摇曳。还有一伙计,自然是手下。张明远过去问道:“你这可是回鹘宝马?”看了又看,啧啧称赞。“你们莫非中原人士,这般打扮乃是宋朝人了。”商贩问道。 张明远笑道:“看来,你是到过中原的,你一个回鹘人,如何到此贩马?”那人笑道:“果然好眼力,嗯,不错。我实乃回鹘人,夏王乾顺对于异国而来的商人,甚为体恤。他对外商以及与他国间的货物往来颇为优待,也多有鼓励,我等故而可以到来。” 费无极问道:“原来如此,那我们大宋与他设榷场,为何西夏还要进攻我大宋呢?”回鹘人摇摇头,欲言又止。种浩摇摇头,道:“这个嘛,便不得而知。”种溪看向张叔夜,道:“还望大人赐教。”张叔夜笑道:“榷场归榷场,交往归交往,作战归作战,此乃国与国间之事。我等如何明白,好了,走吧!”言毕,余众尽皆离去。 那吐蕃人摇摇头道:“看来,此些人,是大宋朝廷的人。”契丹人道:“他们莫不是大宋来议和的使节?”“嗯,应该是吧!”回鹘人道。说话之际,只见,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等人已走出老远去了。 他们刚一回馆驿,西夏礼官焦彦坚便迎上前来,笑道:“张大人,你们昨晚歇息的可好?”拱手一笑。“承蒙礼官关照,甚好,甚好。”张叔夜回应道。 西夏礼官焦彦坚便道:“我主今日有请,请诸位宋使们到王宫去。你们且先准备,我在馆驿外等候,先行告退。”张叔夜道:“好,我们马上便来,有劳礼官了。”言毕,那西夏礼官便迈着八字步,威风凛凛之际,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费无极疑惑道:“张大人,这莫不是乾顺他又变卦了不成?”“我看不会,乾顺绝非变卦之人。”张明远道。“此言差矣,据说党项人一惯反复无常,如之奈何?”种浩道。 “是啊,乾顺果然骄滑,我等不得不防。”种溪道。张叔夜笑道:“你们多虑了。”此语一出,宋使尽皆愕然不已,问道:“大人,这般重要关头,你为何这样说?那依你来看,乾顺此番让我等前去,该是为何?”张叔夜捋了捋胡须,看向众人,道:“诸位,依你们看,乾顺是英雄否?”张明远见张叔夜一脸庄重之气,笑道:“就算是吧。” 张叔夜又问道:“那他是君子否?”“不好说。也勉强算是!”费无极沉吟不决,见张叔夜看向自己,随即叹道。“那君子一言,是不是驷马难追!”张叔夜笑道。“当然,那还用说,不过说这些话语,不知大人所谓何意?”种浩道。 种溪担忧道:“听说乾顺聪明过人,反复无常,不得不防。他可是最会左右逢源,见风使舵。”张明远道:“不错,这也是不得不防之事。”费无极道:“人心叵测,不可捉摸。” 张叔夜又道:“此言差矣,那他既是英雄又为君子的话,自然亦为西夏人君了。正所谓,君无戏言。乾顺对中原文化那般喜爱,如此之理还用我等提醒与他。再者,此乃两国太平的大事,岂是儿戏。乾顺乃是有远见之人,对于此些道理他岂能不知,因此诸位不必多虑,好了,我等且去,看看乾顺今日有何话语,再见机行事也未为不可。”宋使一个个不再犹豫,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等七人便出馆驿随西夏礼官向西夏王宫去了。 在西夏王宫,只见亭台楼阁间,西夏宫女,往来穿梭、不绝如缕。群臣列坐,互相问候、好不热闹。乾顺正笑时,西夏礼官焦彦坚进来道:“我王陛下,微臣奉命前去请宋使前来,他们已到,现在宫中厅堂。” 乾顺道:“好,有劳爱卿。快快有请!”西夏礼官焦彦坚道:“我王万福,此乃微臣之责,愿为我王效劳。”“好,快快前去。”乾顺又道。张叔夜等人便随西夏礼官焦彦坚走进西夏宴殿。只见,一队队卫士往宫门而去,宫门咯吱一声竟然关住了。 张明远心中一怔,费无极也是一怔。种浩心神不宁,种溪倒是满不在乎,还在喜笑颜开。张叔夜和宋使不觉后背发凉。行走之际,张明远、费无极环顾四周,只见,几个彪形大汉赤裸上身,头系红色布带,腰系绿色皮带,下身着黑色武士短裤。一个个凶神恶煞之状矗立在走廊两侧,好生了得。 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与宋使虽说并不害怕可也不敢怠慢。宋使团随西夏礼官焦彦坚在亭台楼阁间穿梭一番后,终于到达了乾顺大宴之地。张叔夜喜乐无比,张明远倍觉神清气爽,费无极喜笑颜开。果然是好所在,那金黄地毯,雍容华贵;这雕梁画栋,温文尔雅。 不过大厅里也有些异样之物,绝非中原所有。原来是羊头悬挂在四面墙上,鎏金铜牛端坐在廊柱两侧。党项风范,颇具特色。只见,乾顺坐于宴厅正堂之上,群臣列坐四周,每人一桌。 西夏礼官焦彦坚把宋使引到后便道:“陛下,宋使已到,微臣复命。”“好,辛苦,辛苦。”乾顺微微一笑,西夏礼官焦彦坚便退在一旁,原地待命。乾顺离席,西夏群臣也紧随其后。来到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和其它宋使跟前,乾顺给宋使一一介绍开来。 “我大夏国晋王察哥,乃同胞庶弟。”张明远仔细打量,此人秃顶,两个辫子飘在胸前,八字胡须,威风凛凛。鹰眼狼鼻,猿臂蜂腰,宽肩长腿,身长九尺有余,果然非同凡响。凭张明远的眼光,大抵已知此人乃是身手不凡之辈,身怀绝技也未可知。众人互相见礼,察哥傲慢挺立,不可一世。 “我大夏国太师,梁国正献王,嵬名安惠。”费无极见状不由惊叹,原来此人与大宋太师蔡京的眼神颇为相似,都是老谋深算之人。老奸巨猾,可见一斑。旁边有一个姑娘,扎着马尾辫,身穿白衣,眨着大眼睛,挽着嵬名安惠的胳膊。那小姑娘欲言又止,嵬名安惠轻轻拍了拍那小姑娘胳膊,示意她不可多言。乾顺本要介绍,嵬名安惠示意不必,乾顺便点了点头。小姑娘闷闷不乐,低下头去。张明远等人见了,也笑了笑,这小姑娘好似种雪一般,不过并非柔柔弱弱,看上去还有些傲骨。 “太尉高守忠。”张叔夜与宋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东京殿帅府那扬威耀武的高俅高太尉,故而诧异开来。种浩、种溪看到张叔夜和宋使这般模样也大为不解,疑惑不解之际。只听,张叔夜道:“这高太尉与我大宋的高太尉居然同姓!”西夏群臣一怔,张明远、费无极这才算明白过来。张叔夜又叹道:“模样居然也相似。”一语落地,乾顺、察哥大惊失色,西夏群臣交头接耳。乾顺寻思,不知这张叔夜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是故弄玄虚还是有感而发,且将计就计,鱼目混珠再说,便道:“我这高太尉与你宋朝那高太尉虽说同姓,模样也有些相似,可大有不同。” 张明远道:“此话怎讲,还请夏王明示。”乾顺用手指着高守忠,道:“还是让我这高太尉,自己告诉你们如何?”高守忠笑容满面道:“素闻宋朝东京有个靠蹴鞠发迹的高俅高太尉,我却惭愧之极,不会蹴鞠,只会帮助夏王出谋划策,制定法度,安邦定国。让兴庆府黎民百姓安居乐业,让我大夏如日中天。”张明远、费无极佩服不已,种浩、种溪面面相觑,笑而不语。张叔夜和宋使也佩服有佳。不过回过神来的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张叔夜和宋使心中难免不悦起来,原来这其中的讥讽意味一目了然。 “御史中丞,薛元礼。”张叔夜对他拱手作揖,原来此人是汉人,文质彬彬,仪表堂堂,容貌甚伟,不在话下。 “我大夏国御史大夫,谋宁克任。”此人是党项人,咧着嘴大笑开来。张明远看时,此人眼球外凸,耳垂结实,腮骨外凸,牙齿枯黄,鼻梁骨高挺,如此看来便是个能说会道,头头是道之人。 “我大夏国拓跋宗室景思大人,是兴庆府各部落大酋长,也掌管兴庆府。长子景仁忠能诗,次子景仁礼会文,皆是我大夏国栋梁之才。”乾顺介绍之际,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和宋使与之一一见礼。 顷刻,乾顺落座,西夏群臣与大宋使节一个个也陆续落座。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和宋使也坐在离乾顺不远的地方。张明远一眼看去,乾顺喜笑颜开。费无极也看到,乾顺一副胸有成竹,傲视天下之状。种浩寻思,乾顺好似唐太宗一般。种溪暗笑,此番好像乾顺如同唐太宗会盟一般。四个宋使也笑而不语,但见乾顺威风凛凛,一副王者风范。 乾顺道:“张大人别来无恙,今日,请尔等前来不谈政事,只为欢聚一堂,为诸位设宴一番,也算接风洗尘,有道是,千里逢迎,高朋满座了。”张叔夜入座后,听了乾顺这话,此时才算是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平了平心绪,定了定神色,捋了捋胡须,马上笑道:“不知夏王今日之请,不曾备的些礼品,还望莫要见怪。” 宋使一个个都随声附和。乾顺笑道:“你为何如此客套,寡人已是见怪不怪了。你宋朝皇帝送来那么多礼品,你张叔夜还要送,莫非寡人是贪婪之辈不成。寡人还望大人当面赐教,才是大大的见面礼。”此番话语一出,引的众人大笑不已。 “今日抵达西夏皇宫,算是大开眼界。多谢夏王以礼相待。”张叔夜环顾四周,却独不见一人,便问道:“夏王,为何不见李良辅将军?”乾顺并不作答,只是看了一眼焦彦坚。 西夏礼官焦彦坚寻思道:“他回宣化府去了,毕竟吐蕃人时常骚扰边界,我西夏不得不防。但不可直言相告,便是透漏军情机密。”想到这里,笑道:“李良辅将军今日身体抱恙,有些伤风感冒,毕竟塞上春寒料峭,早晚冷热难测。尔等也要多加保重才是。”张叔夜才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张明远等人也才了然不惑,原来李良辅身体欠佳,怪不得今日唯独不见李良辅。 乾顺扬眉一笑,举杯之际又笑道:“既然,此刻已是高朋满座,那就开宴吧!”随即给西夏礼官焦彦坚递个眼色。那西夏礼官焦彦坚便高呼道:“夏王开宴喽,夏王开宴喽,夏王开宴喽!”三呼之后,只见西夏宫女们一队队一列列络绎不绝尽皆进殿而来,上果品、端贡酒,双手托盘风姿绰约,徐步而来缓缓前行,好不忙碌,好不热闹。顷刻,宾客之间,互相答礼,宴席之内,好不欢畅。 乾顺看向张叔夜,笑道:“张使节,尔等远道而来,不知我西夏歌舞可曾赏过?”张叔夜应声道:“夏王有所不知,我中原有:赏大宋优雅歌舞,品中原文化之说。不过,西域歌舞的确未曾赏过 ,尤其西夏歌舞。我想,今日应该是有此眼福了,夏王今日之请,不会不满足我等的愿望吧。” “张大人,我目下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诸位到此,寡人当尽地主之宜,自然不会让你们失望了,好!下面就上西夏宫廷歌舞,让诸位贵宾大饱眼福。快快上歌舞!”乾顺一语落地,西夏礼官焦彦坚拍了拍手掌,宫女便下去了。 费无极对张明远耳语道:“素闻西夏党项人袒胸露乳还手舞足蹈,这舞蹈多巫师巫婆之舞,想必也是蛮有趣味。” 张明远对费无极低声细语道:“且看看再下结论,未为不可。如若不是,岂不可笑?”种浩对种溪耳语之际,笑道:“弟弟可把西夏歌舞入画,自然名扬天下。” 种溪点了点头,耳语之际,笑道:“那是自然,此番西夏之行,该入画的都要入画,今晚就构思一番。”那嵬名安惠身旁的西夏姑娘时不时看一眼种溪,种溪没发觉,费无极却看到了,便使个眼色给种溪,种溪转过脸,果然见那嵬名安惠身旁的西夏姑娘在看自己。种溪对她点点头笑一笑,那西夏姑娘也瞪了一眼种溪。嵬名安惠看到后,对那姑娘耳语几句,那西夏姑娘害羞之际,低下头,便不说话了。 顷刻,西夏歌舞随乐声已舞动了起来。歌舞升平,乐声回荡,一派喜乐与祥和之气 。只见,西夏宫女与西夏武士尽皆舞蹈,宫女身着白色衣衫翩翩起舞,武士穿着黑色衣衫和而动之,柔美与刚力并驾齐驱,秀丽与端庄相辅相成,好不欢畅。乾顺与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以及西夏群臣和宋使见状,喜笑颜开,举杯畅饮,热闹非凡。 舞罢,张叔夜情不自禁道:“真乃世所罕见,大开眼界了。”张明远道:“果然与众不同。”费无极道:“实在叹为观止。”种浩道:“没曾料想,西夏男子也会歌舞。”种溪道:“男女共舞,比我大宋更胜一筹。”乾顺笑道:“你们过奖了。寡人听说宋朝东京歌舞乃是天下佳丽之舞,我边陲小国哪里可以比得上。” “夏王过谦了不是,你这西夏之舞足显塞上风情,令我等大饱眼福,不胜荣幸,不胜感激!”张叔夜笑道。乾顺一杯酒下了肚后,又问道:“张使节,听说,你在宋朝为礼部侍郎,自然对中原文化是知之甚多。寡人想请教的是,大人对乐律有何高见?” 张叔夜顿了顿说道:“略知一二,浅薄的很。”乾顺兴奋道:“愿闻其详,休得过谦。”张叔夜道:“不知这汉朝的《史记》 ,夏王可曾读过?”乾顺应声说道:“只是听过,未曾读过。” 张叔夜道:“我等皆是读《史记》学乐律,太史公司马迁曾云:‘乐律从人心而出,人心受外物刺激就产生了情感,从喉头出来因而形成声音,声音相互应和,因而产生变化,各种变化加以组合,便会形成悦耳的声音,将不同的乐音进行排比编号,便成曲调,再加上各种乐器的相伴,便成了乐律。’”乾顺与西夏王公大臣听罢都拍手称好,宋使一个个也点点头。张明远也点点头,费无极深以为然。种浩佩服不已,种溪喜乐无比。 乾顺又问道:“如此说来,大人一定对乐律有所见解了。那依大人来看,乐声为何会有所不同?”焦彦坚道:“想必张侍郎定有一番高论,还望赐教。”拱手一笑,西夏群臣皆随声附和,看向张叔夜。张明远等人也是如此。 张叔夜道:“乐律是由乐音拼凑组合而成,它源于人心受到外物而感发。人心感到悲哀沮丧时,声音便是急速而短促;人心感到快乐时,声音便是悠扬而缓慢;人心感到欢悦时,声音便是轻盈而流畅;人心感到愤怒时,声音便是粗狂而暴厉;人心感到恭敬时,声音便是率直而端庄;人心感到爱慕时,声音便是温婉而柔顺。此非人之本性,而是人心受外物刺激后萌生演绎。”此言一出,西夏群臣震动,宋使也佩服有佳。张明远、费无极更是拜服开来,种浩、种溪愈加佩服的五体投地,没曾料想,张叔夜如此博闻强识,学富五车。 乾顺笑道:“果然高见,我等佩服,那依您来看,如何看待乐律呢?”张叔夜道:“乐律可用来调和人的声音,乐律大凡由人心所生,感情萌发于心,因而表现出声形,声音和谐组合成好的旋律就称之为乐律。大体说来,音由人心萌生,乐与伦理相通。审察发声可知音调,审察音调可知乐律。再者,不明晓发声的人就不要与他谈音调,不知晓音调的人就不要与他谈乐律,而懂得了乐律就接近于明礼了。乐律的功效之大,自然不在话下。”张明远、费无极感慨万千,乾顺若有所思,西夏群臣喜笑颜开,宋使也是赞叹不已。种浩暗记在心,种溪还在想着方才西夏男女共舞之事,构思于脑海之中。 乾顺又问道:“还请张侍郎,说说这乐律的功效如何?”张叔夜道:“乐律者,所以调和人心喜怒哀乐也 。它的功效一旦发挥出来可以使人无怨无悔。乐律的盛大可与天地万物相和,可与国家安定相协和。这便是美德的彰显,德性的光华了。乐律还是激荡血脉、畅通精神以及调和并且端正人心志趣的艺术。” 此语一出,众皆惊叹不已,张明远、费无极暗自喜乐,种浩、种溪瞠目结舌。乾顺一时语塞,对张叔夜毕恭毕敬,完全被张叔夜的头头是道,才华横溢给征服了。乾顺又叫侍女上酒。乾顺一看颇为不悦:“不行,不行。快快换好酒,把我大夏国贡酒速速上来。张使节乃是我大夏贵客,要好生看待。”乾顺言毕,侍女便又离去。费无极看时,连这宫女都非常漂亮,不由心生爱慕,无以言表。 张叔夜笑道:“夏王不必如此,我等可是不胜酒力。”乾顺也笑道:“张使节,不必客气,今日听君一席话真是令寡人大开眼界,也大长见识了。我等佩服,佩服不已!”大夏贡酒一上来,其香其醇令人赞不绝口,酒香四溢不在话下。费无极尝了一口,对张明远笑道:“果然味道好极。” 张明远道:“那就多喝几杯,不过可不要贪杯,醉了别说胡话,以免让人笑话。”费无极道:“你才醉后说胡话。”种浩道:“没事,我捂住你的嘴,就好了。”种溪道:“捂住不行,还是用帕子堵住。”众人忍俊不禁。那西夏姑娘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如若不是挽着嵬名安惠的胳膊,便要躺倒于地了。种溪见状也乐个不住,不觉对那西夏姑娘顿生好感。那西夏姑娘更是心花怒发,对种溪甚为关注,眼里看不到别人了。 张叔夜喝酒时看着器皿发起呆来。乾顺笑道:“不瞒张使节,此些物品皆是寡人命人专门从东京买来的,还可以吧?”拿起绿色陶瓷酒器,细细端详又笑了笑。“嗯,这是南方烧制的上好瓷器。”张叔夜应声道。乾顺言道:“果然慧眼识珠,厉害,厉害。叫做景德镇,据说天下第一。”说着又指着面前的西夏美味赞不绝口的忙道:“你看,手抓羊肉、烤全羊,请慢用,还有奶茶请多喝几杯。” 张明远笑道:“夏王如此盛情,我等感激不尽,不必如此客气。”“夏王如此款待,在下感激不尽。”费无极叹道。种浩道:“恭敬不如从命。”种溪道:“素闻西夏热情好客,此番前来,名不虚传。” 张叔夜道:“中原自古热情好客,孔夫子所言极是。”“寡人心知肚明,这孔夫子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尔等自便。我大夏今日便热情好客,为尔等接风洗尘。”乾顺又笑道。 实话说来,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对这些物品肯定是不太习惯。但西夏贡枣、黄河鲤鱼等一上来后,宋使便赞道:“此乃塞上佳品,就不客气了。来,来。快快品尝一番,便是不虚此行了。”张叔夜等人便享用开来。 乾顺随手拿起一颗大枣,放在嘴里嚼了嚼,甘甜不已,忙道:“不必客气,枣子虽是去年的干货,不过酥软香甜可口,敬请享用。”礼让再三,宋使拿起放在嘴里,的确如乾顺所言。“黄河鲤鱼,汤味鲜美。敬请品尝,自然念念不忘。”乾顺笑道,自己也端起那碗侍女早已盛好的鱼肉,吃了起来,又喝上一小勺鱼汤,舌尖鲜美,顿觉妙不可言。 “如此美味,味道自然不可多得,快快品尝。”张叔夜一语落地,宋使一个个拿起汤勺喝着鱼汤,嘴里道着“鲜美”二字,喜悦之色油然而生。张明远四人哪里顾得上说话,尽皆大口吃肉,喜笑颜开。费无极和种溪最喜欢吃鱼,便不住的往嘴里送,吃得畅快,笑得孩子气。他们并非不懂得礼仪,也并非不知道谦让,只是西夏人饮食之时,要主随客便,不作假乾顺才觉得很好。 张叔夜在离开东京时候,朝廷司仪官员多有教诲,张叔夜离开时候朝廷也多有叮嘱,让他们悉听尊便,不必拘礼。如若拘礼反而是有些做作,西夏人就觉得瞧不起他们了,难免多有疑虑。张叔夜早在京兆府便对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和宋使叮嘱再三,故而他们了然于胸。张叔夜见张明远、费无极不再拘谨,便笑而不语。 张明远对费无极耳语道:“无极,虽说乾顺要我等不必拘礼,朝廷在我等来之前,要悉听尊便,但我等也要知道分寸,不可被人笑话。”费无极听了这话,二话不说,掰下一块鸡腿,大口去吃,种溪也如此。惹得张明远和种浩,对视一笑,摇摇头皆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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