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赫回挡之时,早已被那木枝在喉间点了一下。这若是真剑,便已经在孙赫咽喉留下了一道口子。孙赫只觉得喉间创通难忍,就像要断了气息一般。“山河碎梦”剑招不尽,木枝又窜入孙赫怀中展开攻势,手中紧握的攒珠棒显得笨拙无力。孙赫握棒指节被这木枝一一敲打,啪啪作响。孙赫虽肉厚附体,却是抵不住这锥心的骨痛,他瞬间丢开手,撒了攒珠棒在地上。
“咣当”一声,攒珠棒落地,孙赫也朝后大叫跳去。方通臂瞧出这“山河碎梦”的威力,观念成身形未回稳,立刻抢上身躯,护了孙赫在其身后,将长臂上缠绕的长索伸展开来,刺向念成要害。
看似念成“山河碎梦”招式尚在回收之际,其实却是继续使出诛仙剑法剑招,一套剑招鱼贯而出,流连自如,哪有顿挫停息的破绽?方通臂误以为念成剑招不利,露出弱点,飞身攻来时,却见念成凌空而起,借着上势的余威,又舞起了手中木枝。
“擎云一鸿!”罗念成碎梦气势剑招之后,又是飞鹤轻云,身子立刻飘飘不知踪迹。方才剑招变化刚猛,势如破竹。如今念成身形教方通臂琢磨不透。他像一只张开双翅的飞鹤,又似游云无有定所,飘忽辗转。方通臂飞来长索一记“夺魂钩索”,索头却是失了方位。本来方通臂这一身软索的功夫,乃是教敌人看不清来索变化,于慌忙迎战之际突袭,出奇制胜,那夺命飞索才是教人难以捉摸的。只是当下念成反将一军,先手起势便如擎云惊鸿,身飘剑转不见行踪,夺魂索自然是无处下手。
方通臂举棋不定,招无可下,念成将这“擎云一鸿”后式剑招使出。端上入云,剑冲下脉。那木枝便似一柄好剑破空自上而下刺来。方通臂以索缠绕木枝时,念成却脱手不理,身子做飞鸿一掠,来了方通臂正面。仓促应头顶之“剑”的方通臂,再看念成掌力之时,已经来不及了。长索散行,胸前结结实实吃了念成一掌。方通臂被打退几丈开外,口中又是涌出血来。
罗念成左侧身子,举手接了落下的木枝,似握着剑收入背后。
“二位将军方才言道,我罗氏二兄弟通敌叛国,且二位有证据在手,确有此事?还有,婉熠到底怎么了?她不在这宫中吗?”念成收了诛仙剑式,走近二人问道,
孙赫艰难从地上而起,已经受了重伤。他脚滚攒珠棒,将棒从地上踢起接在手中:“我等二人此次前来,就是要擒杀叛贼。你们自己做的事,心里还不清楚吗,管我要什么证据。”
方通臂盘腿而坐,恶声道:“罗伏云勾结蛮族,屠害了南陲福石殿的将士百姓,最后还要将此祸强加在什么魔物身上?这世上果真有魔物,却为何无人见过?你要证据,证据就在宰相孙赫之父手中,我二人确不是你对手,但今日你们却休想带走颛孙白!”方通臂受了一掌,只觉罗念成体内真元浑厚,功力却早已大超从前,心中多是气愤。
“婉熠呢?婉熠她到底怎么了?”念成只是隐隐听方才二人谈起,却不知道其中的原委,担心之余,二将不肯如实相告,气上心头。
“公主怎样,不劳你费心,说到底,怕不是因为你,她才偷偷独自前往南陲战场。”孙赫已摆起架势,待要再战。
“不错,一定是你通敌蒙骗公主,想要掳走她做人质,好让北皇不利。”方通臂应和,随即调息完毕,起身欲战。
念成心中无名之火骤起,依照二人所言,婉熠应当是孤身前来南陲战场,只是她此行为何,念成却想不通。既然李翀是红玉祸石的真凶,那么就一定是他的血海仇人。婉熠同李翀之间的父女关系,却让此时的念成陷入了矛盾。一直以来,他却将这两件事分开撇清,可到头来,还是得面对这样的事实。如果婉熠知道自己的父皇,便是屠害我罗门的幕后推手,那她会阻止我报仇么?
念成不愿再思,只是隐约觉得,婉熠独上南陲,一定和查探这件事的真相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孙、方二人不通情理,自己好言相劝,却要一味坚持说自己和大哥是通敌叛国的奸细,更说有铁证难假。
孙、方二人势必要和念成分出个高下,稍作歇息之后,二人又重整兵刃,杀向念成。
孙赫舞起攒珠万宝棒,将攒珠棒在那圆滚厚掌之中搓起,万宝棒上奇珍宝石,借着日光闪闪发光。孙赫舞起攒珠棒时,那反射的光芒越来越烈,叫人不能逼视。孙赫贴身而来,攒珠棒头就在念成眼前。那棒头镶嵌的宝石混杂映射出通透的彩光,刺入了念成眼中。
“攒玉集辉!”孙赫一声疾出,招式依然奏效,念成双眼被这攒珠万宝棒上光辉刺得暂时失去视觉。大意之间,方通臂又是绝式上手:
“千刃万卷刀!”那飞魂钩索直逼念成而来,飞来之际,长索变为几段,段段索头生出新的锋刃,一索化为千索,千索之内飞射出万只碎刃,索卷狂刀,暗器渗毒,劈头盖脸地袭来。
罗念成自知二人皆使了绝命招式,若自己这一招吃下,多半是丧命无疑。攒珠万宝棒上的辉光,色极华丽,入眼生疼。失明眩晕之际,再配上飞魂钩锁的“千刃万卷刀”,任你是三头六臂,也要中招倒下。当下来不及多想,罗念成也是丝毫不敢大意,使出了“贯虹落尘”心法中的逆运灵真,罡气护体之功,加之无法判断飞刀劲力,又携剧毒,更是不能让飞索近身。提气护体之余,念成将那慑神术中的纵天雷式使出。
“雷元引怒,乾坤为怵!”
霎时间,罗念成周身起道道蓝紫电光,形成一个环桶,将他护在雷元之间。罡气控制雷元范围,却不大而漏泄,只是紧紧护在念成身边,飞魂索中出的千刃毒刀,皆被拦挡在了雷元阵之外,无半点渗透。
念成将地跣纹灵真汇入椎阙骨纹,起提罡气,雷元阵爆开扩散,引动天雷,晴空之中。道道紫蓝闪电自念成为中心扩散,一波波迅疾扫灭四周之物。慑神术之纵天雷术,便是浅浅而发,念成只消动了一成功力,土崩石裂,方通臂、孙赫二人被打得傻了眼。手中兵刃再也持拿不稳,双手只是不住颤动着。那雷元扩开威慑,却没有真的伤到二人,只将那飞索中的毒刀,劈为烟气,再无踪迹。
孙、方二人再不敢与念成交手,此人已不是寻常习武者能与抗衡,再出手,只是不识抬举,自找死路。
念成本以诛仙剑招法与二人对攻,二人自不是对手。方才二将杀招起势危机,念成又怒上心头,不由得使出了慑神术中高法,只是他尚清醒,不是存心要杀了二人,只用护体雷元,却不对二人伤害。
“你们既然有铁证,那就那出来让我瞧瞧,红口白牙,说得再多也是无用。”念成知道,婉熠上南陲行路危险,自己必须解决了此地的事情,速速赶去护她,决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
“我们就去那孙宰相的府上,让我看看你们口中的铁证。”念成郑重言道,二人却不敢再不答应。
伏云、凌越进了虎牢,那牢中弥漫的只能用死气来形容,亡命之徒的总和,便是逼人的戾气。虎牢有几层深,二人初入时,只借着壁上火盆中的火光贴壁前行。靠近牢笼,便有一股汗臭混杂着牢中的湿气迎面而来。
凌越不禁皱了眉头,将手捂在鼻子上低声:“什么味道!”
心中百般抗拒,可是想要见到爹爹的心却支撑着她不断往虎牢深处探寻去。罗伏云在前,凌越跟在他身后,接踵而行。下了石阶,见得到牢中的死犯。久不见光日的牢囚皆是一个脸色,面如死灰,双目无神。他们似乎对闯入的二人漠不关心,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偶尔有镣铐碰撞的声音,几个囚犯靠近了牢笼,双手抓着铁杆朝二人呆呆张望。
凌越见这些死囚模样,似是心神早被折磨致死,空留下一副皮囊在此走肉。身上脏污,囚衣破烂不堪,发中尽是卧地铺草,狼狈不堪。心念自己的父亲就被关在这样的地方,和这群人一样,遭受着非人的折磨。心中一阵悸痛,脚下加紧,目光四处搜寻着父亲的踪影。
“爹爹在何处?爹爹在何处?”凌越进了虎牢,却不敢高声询问,压低了嗓子不断自问着。似乎这虎牢之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人,入牢之人便被拷上了精神枷锁,心中恐惧。
闪过一排排死鱼般的黑眼,凌越始终寻不见父亲的身影。她更希望父亲不是在此处受苦,可她却又想快点找到父亲。伏云在前继续开路,牢笼之中时不时伸出一只只黑瘦手臂,凌越心中厌恶,远远地躲着。紧跟伏云身后。
罗伏云与凌越穿过两层地牢,转过昏暗的石阶,几乎摸黑来到了最底层。此处,便是当时李翀以卯龙钉困颛孙白之地。
“已至虎牢底层,若此处没有国师踪迹,那我们便白跑一趟。”伏云贴着石壁寻找前进的方向,缓缓向内移去。
“爹爹,爹爹……”凌越逐渐放大了声音,此处已经少有关押的死囚,灯光昏暗,难以辨清前路。
转过石阶,伏云望见了一处洞天亮光,光从崖上撒入,隐隐可见一牢笼悬挂于空洞的半空。那铁笼摇摇欲坠,只是空荡荡地挂在半空,却不见颛孙白身影。
凌越、伏云见状,知是颛孙白已不在此处。
“这笼定是来锁国师之笼,看来国师已经被他们转移至别处了。”伏云知颛孙白确在虎牢,几番搜寻不见,又至此笼处,见此笼隐蔽,更是难以逃脱,想到应是李翀将颛孙白囚于此地。
凌越闻讯泪花已在眼中,忐忑搜寻,却终不见父亲下落。心急之间,又问伏云:“爹爹被他们带到了何处?我们快去救他!”
伏云思虑道:“方才孙、方二人提到孙乾霸,我想此事一定和他有关,我们须上宰相府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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