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面露失望，塌肩缩脖，垫着脚尖往后张望。</p>
汉子脸色一沉，道：“你看甚，走开走开！”</p>
“这条道人人可走。”老钱嘀咕了句，见汉子要翻脸，忙讪讪让开了。</p>
后面的商队走了上来，一个裹着皮裘，管事模样的中年汉子过来，拿眼角斜了老钱一眼，问道：“何事？”</p>
汉子忙恭敬答道：“他自称是去京城做买卖的商人，要卖黄羊给我们。”</p>
中年管事咦了声，“黄羊？”他朝后看了看，马上奔回去，追着行进的马车说了几句。</p>
很快，他撒着脚丫子朝前跑来，指着老钱道：“你们的黄羊在何处，且拿来我瞧瞧。”</p>
老钱马上换上笑脸，“还是这位爷有眼光，这位爷等着，我这就去！”</p>
中年管事摆着架子，跟着老钱身后来到骡车边，看着他指挥人从骡车上掀开放着黄羊的箩筐。</p>
“都收拾好了，爷你看上去贵不可言，定当吃过不少黄羊肉，放心，假不了。”老钱赔笑恭维，提了一只黄羊腿在他面前晃。</p>
中年管事嫌弃退后两步，矜持地看了几眼，道：“黄羊倒是黄羊，就是不够新鲜。”</p>
“这位贵爷，我们要进京城去，路途遥远，这羊跟着到京城，都成一堆骨头了，哪敢拿出手。”</p>
老钱拖着羊腿，毫不掩饰自己的谗样，不舍的眼神在羊腿上流连，“唉，活不下去，只能去京城找找门路。”</p>
中年管事眼神微闪，似乎漫不经心道：“你们做何买卖？在雍州做不下去，在京城就能做下去了？”</p>
“我们贩卖皮子，京城的贵人才穿得起好皮。”</p>
老钱狡黠一笑，道：“猫有猫道，鼠有鼠路，京城贵人的门槛再高，咱们也有些门道。”</p>
中年管事瞥了两眼老钱，见后面的驼队已经到了草庐边，道：“行行行，咱不跟你废话，你有多少黄羊，咱都要了。你开个价。”</p>
老钱伸出双手，在中年管事面前晃了晃。</p>
中年管事眨了下眼，道：“一两银子，可。”</p>
“爷说笑了，十两一只。”老钱笑道，将黄羊腿放回了筐子里，“一两银子，咱自己也吃得起。”</p>
中年管事脸黑了黑，暗自骂了句老钱，瞧他丑归丑，到底不蠢。</p>
黄羊在市面上，差不多也要卖近十五两一只，卖给他们十两一只，也不算太贵。</p>
中年管事见老钱懂行，反而放心了些，不耐烦道：“都留下吧。”</p>
老钱立刻让人将框子搬下来，道：“还是爷有银子，这么多骆驼，一看就是有钱的人！”</p>
中年管事不接话，亲自去翻框子点数，老钱袖手跟在身后，不停地说个不停。</p>
“不知爷你们是做何买卖，可是去榷场？榷场那边要开了，只可惜咱们东家打定了主意，边关不稳，不想再留下。”</p>
中年管事本不答话，这时抬头朝立在骡车边的虞昉望去，努了努嘴道：“那是你们的东家娘子？”</p>
老钱顺眼看去，道：“是，咱们东家在京城，写信来让东家娘子跟着去。”</p>
中年管事紧盯了虞昉几眼，见她裹着皮袄，瘦削，不施脂粉，跟走南闯北的商人一般，很快便兴趣缺缺收回了视线。点好了黄羊，吩咐跟来的随从去取了银子，数了银锭交给老钱。</p>
十两一只的银锭，老钱每只银锭都咬了一口。中年管事看不下去，鄙夷地道：“雪花银锭岂会有假！”</p>
“是是是，是我没见过世面。”老钱收起银子，脸上笑开了花。</p>
驼队已经停下来，中年管事没再理会老钱，吩咐人将黄羊抬走，留下一只抬进草庐。</p>
张大郎洪氏很快被赶了出来，一群护卫拥簇穿着缂丝大氅的男子进了草庐。老钱在旁边上蹿下跳看热闹，护卫横刀在身前，冷脸厉喝：“看甚看，滚！”</p>
老钱瞧着护卫手上的刀，捂着钱袋往后退。虞昉他们也被驱赶，护卫冷着脸喊道：“赶紧走，别在这里碍事！”</p>
虞昉拉着铃兰忙上了骡车，老钱见状也爬上了车辕，一行人很快驶离。直到看不到草庐，老钱跳下车辕，爬进了车厢。</p>
“问出什么了？”虞昉问道。</p>
老钱掏出钱袋交给铃兰，神色难得凝重了几分，道：“他们警惕得很，几乎不接我的话。哪怕我主动透露口风，称将军是去京城的东家娘子，那人也不肯透露半点口风。”</p>
虞昉唔了声，道：“你且仔细说来。”</p>
老钱将他与中年管事的对话，认真回忆着说了：“属下瞧着他们，应当不是商人。从护卫手上的刀柄来看，属下能断定，里面装着陌刀。”</p>
虞昉沉吟着，从铃兰手上接过雪花银端详着，道：“一行人进退有度，且纪律严明。骆驼卧下之后，驼背上的行囊未曾解下，如此看来，里面应当未曾装着重物，无需让骆驼歇息。另外，你说去京城做皮子生意，有自己的门道，那人也没问，他对京城建安城应当不甚了解，不敢多说，怕说多露出马脚。黄羊十两银子一只，他眼都不眨买了，给的是崭新银锭。这是不曾标记的官银。”</p>
老钱道：“是，先前我借着查看真假，每只都咬了一口，银子是真，却未看到有任何的标记。”</p>
除非是绞开的碎银，无论官私，银锭上都有记号。银锭上有雪花，表明银锭刚铸好，不曾使用转手过。避开刻上标记，乃是不透露来历。</p>
虞昉将银锭交给铃兰，道：“能铸银子，还能不刻字，身份非同一般。护卫虽霸道，到底未真正动手。给了你银子，就是不欲节外生枝。”</p>
她将车窗拉开一条缝，探头出去张望，眼前是绵延荒芜的山，山不算太高，山上积着雪。翻过山，便是西梁的地界。</p>
“你让斥候沿山去打探，要小心，我们人少，要快些离开。”虞昉道。</p>
老钱应是，他对周围的地形熟悉，神色微变，压低声音道：“将军可是怀疑，他们不是商队，而是西梁人？”</p>
虞昉道：“是，他们绝不是商队，是五皇子梁恂亲自来了！”</p>
老钱脸色大变，失声道：“梁恂肯定带着精兵，那咱们还如何发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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