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个有白头发的青年男人的躺在路边,双眼无神,空洞的看着天空,狗哥好奇问道“你在做什么” 他茫然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狗哥说”地上冷,你先起来吧。 他说“地上好,躺在地上不用翻身,也不会从床上掉下去。 田如烈酒醒了,还有点微醺,骂道”破天兄弟不用管他了,就是个无知的乡村野夫。 柳小婉倒不在乎,问道“小兄弟,你父母呢?他们不管你吗?” 他说“管?我倒希望他们别管我。我从小被父母打骂,被父母拿去和同龄人比较,被父母指责、说教、羞辱、讽刺、谩骂。一回到家就是无穷无尽的说教,铺天盖地的口头教育,一闭上眼睛,耳边就传来父母喋喋不休的谩骂。如果要说管教的话,管的只怕比监狱里的犯人还没有自由。” 田如烈说“年纪轻轻这么垂头丧气,过得不如意就换个活法阿,抱怨有什么意义?” 他说“我从小就被送到木匠铺子学艺,被胖师傅毒打长大的,就只会做木头活,怎么换? 田如烈皱眉“那是我的问题了? 小木匠叹气,说道”或许我一开始就不应该活着,太痛苦了,父母把我生下来就是痛苦的开始。现在我已经二十三岁了,潦倒贫穷,一事无成,我去相亲,人家姑娘跟我说,让我一辈子和木头过去吧,说我就是个呆木头脑袋,人也是一块烂木头做的“ 田如烈仰天大笑“你确实挺像块烂木头的,你以为你把自己说的这么惨,我就要可怜你?至少你还活着,是个男人!我田某人虽然不是什么大英雄,大豪杰,至少生活也过得去。你看看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怨妇一样哀叹父母对你不好,师父毒打你,你还有什么用。 田如烈懒得听他碎碎念,独自走开了,走之前跟狗哥比了个手势,狗哥却蹲了下来和小木匠说话。田如烈此时此刻才真的有点佩服狗哥的心性了,如果说之前只觉得他内力通神,武功深不可测,现在又觉得他可真是慈悲心肠,这种烂人也要伸手去救他。 他虽然不认可,但也不反感狗哥这种多管闲事的行为,只是他自己没那个耐心听小木匠自暴自弃的活着,哼着小曲离开了这里,离开之前让狗哥第二天来小镇门口集合,狗哥答应了。他宠溺的看了一眼狗哥,就像看着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笑了笑,潇洒的离开了。 柳小婉心想,自己从小的日子也不轻松,没比小木匠好多少,父亲韩厉勇是个莽夫,到处找人切磋,完全不顾她们母子。她跟母亲柳氏姓,生怕被父亲的仇家找上门,跟母亲相依为命,父亲也只不过是高兴的时候,指导一下她的武功罢了,说到底,父亲只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武疯子。 所以她的性格比一般的女孩子自立的多,早早的就成熟了起来,承担起了照顾母亲的责任,母亲病重过世之后,她没有选择嫁给别人推荐的好夫婿,任凭那个媒婆越是夸赞他武功好,她越是打从心底里抗拒。 在她柳小婉心里,会武功的男人,或许声名在外,受到武林同道好友的尊敬,但一定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所以她并不想和所谓的武功高强的少侠结婚,她更喜欢靠自己的努力活下去,这也是她坚持练武的理由,她柳小婉要凭自己的双手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所以她其实是想唤醒小木匠麻木的灵魂的,告诉他,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如此迷茫。 狗哥倒也没想这么多,他只是觉得小木匠可怜。 他妈妈从小对他又打又骂,长大后种种奇遇,命运就像是跟他开了个玩笑。 亲生母亲另有其人,原来的妈妈,竟然和自己的本家是血海深仇。 他也分不清自己的身世,只是迷迷糊糊的接受了现在的石清闵柔夫妇。 所以他看着小木匠虽然家人都在,但依然很痛苦,他只是想让他心里好过点,并没有柳小婉那么多的女儿心思。所以他开口道“这位木匠大哥,天底下的妈妈没有不爱自己的孩子的,你有没有想过,她们让你去跟木匠学一门手艺,也只不过是怕你以此来谋生呢? 小木匠怔怔的看着他,好像他想不到狗哥竟然会这么关心他,比他的家人更关心他。 小木匠说”你是说,她们让我从小被师父毒打,是为了我好?是让我学门手艺吗。 狗哥赞同的说道“是的,这天底下就没有容易的事情,当初我和老伯伯住在山上。我练那个老爷爷留给我的小木人,后面我才知道他叫什么,白鲸岛的大悲老人,总之是那位好心的老爷爷送给我的一套小木人,老伯伯告诉我那是一套内功心法。我练了好几年呢。 柳小婉还是第一次听狗哥说曾经的事情,美目中满是疑惑,好奇的问”后来呢? “后面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会冷的我颤抖,一会又热的我受不了,大汗淋漓的。有一天我痛的晕了过去,醒来了就在长乐帮里了,还好贝先生救了我,不然我早就死了。 小木匠听他说了这么多,精神为之一振,说道”谢谢你,原来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柳小婉也感慨的说“那位贝先生人真好啊,竟然会帮助素不相识的你。 狗哥笑道”是啊,是啊,贝先生对我一向很好,后面又对我言听计从的。木匠兄弟,你说说你自己吧,也许我和柳姑娘能帮到你呢?你尽管说吧\"柳小婉也点点头。 小木匠这会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觉得活着只剩下痛苦。前二十三年的人生,好像回忆起来也只剩下消极、悲伤、卑微、难过、抑郁的情绪。 我觉得就是因为我是底层人,我遇到的才是一群跟我一样的垃圾,我才生活在这个垃圾环境里,拿着一点点可怜的报酬,卑微的活着,连一点自己的想法也不敢有吧? 那时候每天都是死气沉沉的,一点活力也没有,我很抱歉我变成了这样没用的大人。 真好啊,你和这位姑娘现在都过得很好,真优秀,不像我,我下午做的木头被人家砸了,说我的做的木头椅子一坐就坏了,不是给人坐的。 我的生活跟一滩烂泥一样,之前还挣扎两下,现在我不想动了,没意思。 我不怨恨家里,她们也过的不容易,可能真的是我没用吧。 不想再被拿去跟别人比较了,哎,太累了,小时候一起玩的男孩子,长大了又是盖房子,又是娶老婆,又是买了马车做起了大生意,我呢,还是一个和一群下人挤在一间房里,每天晚上又是汗臭味,又是臭脚的味道,而且又脏又挤,我都被熏得喘不过气来了。 我也想过那些漂亮的女孩子,可是谁愿意跟我结婚阿,我只是个没用的小木匠。 我唯一快乐的就是童年的白天,还能跟同村的出去玩,但童年每天晚上也是被说教度过的,而且还要送去当学徒,被师傅毒打,还要受到别人的打骂和轻视。 我这二十三年,过的一点也不开心,我明明每天睡了很久,还是觉得好累,好辛苦,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挖个坑躺着,一个人不管做什么都是开心的。 一回到家,就感觉连呼吸都是错的,那个房子就像监狱一样,只有压抑、折磨。真的心累阿。” 听小木匠说完,柳小婉困的都快睡着了,她虽然好心肠,但也有点听不下去了。 狗哥倒是无所谓,他耐心的听完了。小木匠说“你能帮我挖个坑吗,我想睡会” 狗哥也不说什么,只是陪着他去挖坑,铲土,做了两个容纳成年人身形的土坑,跟他并排躺了进去。 他说“果然轻松多了,谢谢你,接下来我想一个人躺会,你走吧。你有什么毒药吗,没什么痛苦的那种,我有点怕疼。” 狗哥摇摇头说“没有,大哥二哥那两瓶毒酒倒是不错,可惜不在这里,不然就让你喝个痛快了。 他说”你帮我去前面打点酒喝,我不想这么死气沉沉的离开,我想喝点酒,忘掉一切。“ 狗哥打了酒,全部给了他,他陶醉的喝完了,醉醺醺的躺着,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狗哥问,是不是觉得活着很痛苦,很烦恼。 他反而开导狗哥,说“我二十三了,其实也能懂得父母的无奈和痛苦了,活在世上就是来受罪了,我也不指望有什么更好的待遇了,也许父母只是不想让我走弯路,也许我还不知道真正的痛苦是什么样子的。重新回头看我的半辈子,我才知道自己刚出生为什么哭了。我真羡慕那些早早溺水身亡的孩子,在最快乐的时候就解脱了,长大对我来说,就是折磨阿。“ 狗哥安慰他说“别这么想,我也才二十岁,人生的路还长着呢。” 他说“我二十三岁就有白头发了,也注定是个劳碌命,没什么出息,靠血汗挣口饭吃。我现在虽然长大了,可我一年到头也笑不了几次。哎,小时候几块铜板就感觉很开心,买个糖人能快乐一下午。现在有了几两碎银子,却天天为生计发愁,明明更有钱了,但总是觉得自己穷的一无所有。” 狗哥还是那样不紧不慢,风轻云淡的说“有时候我也觉得我过得很不好,不过我遇到了阿绣,遇到了爹爹,妈妈,遇到了史婆婆,还有大哥二哥他们。我想经历了那么多痛苦,正是让我能够很幸运的遇到了她们吧。” 小木匠说“今天和你相处很愉快,谢谢你。” 狗哥温和一笑,说道“人在宇宙之中实在是太渺小了,人的烦恼,人的追求,只不过是天地之间的一抹尘埃罢了。也许人只不过是困在了一方天地里才会自我怀疑,就像你现在困在这个坑里爬不起来而已。” 小木匠说“我现在安静的躺在给自己挖的坑里,我不想再爬出来了,太累了。谢谢你,我不用再被人打骂,指责,也不用再听别人的说教、辱骂了。终于清净了,这个倒霉的世界。” 他疲倦的脸上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和惬意,就像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日子一样。 狗哥说“你有没想过离开这里呢?也许换个地方生活,重新开始就好了呢?” 小木匠听他这么说,不禁开始幻想那样重新开始的日子,空洞的眼里突然有了神采。 小木匠黯然的说“可是我没有钱,我很弱小,我怕被马贼抢劫,我怕一个人死在路上。” 狗哥笑道“这些在死亡面前,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小木匠说“你说得对。” 两个人就这么躺着,好一会儿之后,小木匠才重新开口道 “我想离开这里,你可以带我一起走吗,做什么都行,我不想再被父母这样的辱骂了。我还年轻,我一个人做什么都开心,但我跟父母待在一起总是痛苦的要死,我不想跟她们住在一起,不想再争吵,每天为了同样的事情,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吵得翻脸。生活在这样的家庭太煎熬了” 狗哥说“我妈妈也差不多,不过她经常十天半个月不跟我说一句话,洗衣煮饭修房子砍柴都是我一个人,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你要离开的话,跟着我走吧” 小木匠郑重的站了起来,向着狗哥隆重的三拜九磕起来。 狗哥道“不可不可,我怎么受得起你这么大的礼呢?”也对着他磕起头来。 狗哥磕完之后扶起了他,两个人看着对方额头上的泥土,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小木匠恢复了年轻人的朝气和活力,连夜回家收拾了行李,跟着狗哥一起走了。 第二天一行人重新启程,狗哥朝着大雪山更近了一步,目前走到了湖北境内。 三伏天热气还未消散,狗哥一行人在路上热的大汗淋漓,说不出话来。 旁边两个胖嘟嘟的孩童正在玩弹珠游戏,就是把珠子弹到对应的地方去。 看狗哥一行人累的满头大汗的样子哈哈大笑,其中一个小孩冲着狗哥说道“哈哈哈傻货,这么热的天还走路。“ 另一个小孩附和道”哈哈,都成落汤鸡了。” 狗哥温和一笑,不在意这些闲言碎语,他只觉得大人何必跟小孩子动气呢。 柳小婉只是眉头一皱。 小木匠瞪了他们一眼,心想这是哪来的野孩子。 田如烈笑嘻嘻的凑过去,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呀。 小孩子看他嬉皮笑脸的,还当他是没听懂,又大喊道”我说你是傻逼,这么热还跑,你没长耳朵啊哈哈哈“和另一个小孩嘲笑道。 田如列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突然出手抓住了他的脖子,在另一个小孩杀猪般的大叫中又倒挂着把他也提了起来,丢到一边去。 ”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再说一遍?“罗如烈一个巴掌拍到小孩右边脸上,扇的他右脸高高肿起。 ”呜呜呜,啊啊啊啊“小孩双腿乱蹬,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罗如烈还不尽兴,又一巴掌扇他左脸,直把他扇的话都说不出来,一个劲的求饶,双颊已经肿成了猪头。 另一个小孩哭着跑开,过一会拉着大人过来了。 大人一过来也不问青红皂白,看到胖小孩猪头一样的脸,鬼叫道”赔钱,必须赔钱,没教养的东西,老娘今天必须教你做人。 罗如烈笑着说“是这个小杂种先骂的人,看来你就是老杂种家长? 恶妇人骂骂咧咧的说”嘴巴放干净点,王八蛋,给我儿子放下。小孩子骂你怎么了,骂你全家都行“说罢伸手去打他。 罗如烈也不惯着,一脚就往她的肚子踹过去,恶妇人直接飞到了地上,疼的满地打滚。 罗如烈轻蔑一笑,丢垃圾一样把胖小孩丢她身上,说道”下次要是不知道怎么管教儿子,可以来找我,我保证让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狗哥还想说什么,柳小婉开口道“没错,有些人别看他小,就是个坏种,人之初性本恶。先揍他一顿给他长长记性,下次还敢嘴贱,给他撕了。 小木匠拍手大笑,嘴里骂着活该。 狗哥虽然想说什么,但是也觉得是该好好教育一下熊孩子,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一行人又重新上路,罗如烈说”我就是这样,有仇当场就报,这种人必须以牙还牙。 柳小婉说道“对,这种熊孩子我遇到多了,你越放纵他,他越蹬鼻子上脸,揍他没商量。 小木匠也说”之前每次我做木工,总有一帮子熊孩子捣乱,不是拆木头,就是砸东西,烦都烦死了。 狗哥无奈一笑,他对人性总是不会想的太坏,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不想说些片汤话儿。 狗哥说道“前面是哪里,田兄,是不是快到山西境内了。 罗如烈拿出地图,说道”确实,马上就到大雪山了,再加把劲。 狗哥不禁开始怀念起温柔端庄的阿绣,想起从前跟她一起经历过的日子,想起紫烟岛。迫不及待的想见阿绣,心中对她的思念都要溢出了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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