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七日以后,与三人逐渐熟识,女子日间便帮着荀氏养蚕纺纱生火造饭,孩童也常跟随见野先生一同前去溪边垂钓。 日里纺纱时,荀氏盯着女子娇柔纤细的手指,无不惊喜的说到:“想不到妹妹气质看起来像个大家闺秀,做起这些糙活竟也这般得心应手。” 云湄磕巴磕巴一双水灵大眼说道:“我哪里是什么大家闺秀,早早的就当了乞丐流落街头,做这些活计也不算什么。” 荀氏盯着她的小脸,笑嘻嘻的问道:“妹妹这般年纪,又是如此出众,就没有碰到过般配的人?” 听了这话云湄深深愣住,不想让她知道,这双纤细的手却曾经提起刀剑砍过人的头颅。 见她半天没了动静,才听见那边荀氏笑呵呵道:“妹妹方才想到了心上人吧。” 云湄俏脸泛红,说道:“姐姐怎么这样说。” 荀氏盯着手上活计,嘴上却说道:“我是过来人,你心中想得什么一眼便看出来了。”说罢又看了看云湄涨红的小脸问她:“既然有中意的公子,那为何又跟着师父千里迢迢到处奔波,女子碰到了喜欢的人也不妨大胆的追去。” 云湄叹了一口气,陷入了深深的思绪,荀氏见挑起了女子心事,也就没再多问。 只是第二天吃过早饭,却见老乞丐罕见的没有倒下睡觉,反倒是在钟离翊出门的时候自己也从屋后扯出一根细长竹竿,然后又扯来丝线绑上鱼钩跟钟离翊肩并着肩往溪处走去。 钟离翊见状心中有些奇怪,脸上却还是带着笑意,跟老少乞丐一起去了溪边,与老乞丐并肩坐下抛钩入溪。 不多时,只见老乞丐那边竹竿晃动,随即他抬手上拉,只见一尾银色小鱼垂在线梢被提到天上。 老乞丐将丝线收过来,解下勾住的小鱼,却见那是一尾形状扁平通身银色两三寸长的小鱼。 钟离翊心下惊异,他在此垂钓十几年,钓上来的却都是一尾尾青中带红的尺把鲤鱼,这种小鱼连他也是头里垂翼入云,有小者如鲂鳢,则弃于水畔以期为大者也。” 钟离翊闻言陷入深思。 老乞丐却转过头笑着问他:“见野先生又如何以‘理’恪之?” 一会看见。 只见老乞丐不紧不慢将那鱼摘下,然后抬手扔回到溪中,双眼并未离开竿梢却好似知道了钟离翊心中的不解,不紧不慢的说到:“海则广袤,其水奔涌而出,汇之处为泽,泽蓄此势,与低洼处放势而下,则流动成溪,溪借势而向前,穷尽之处亦奔流入海,故而古人以钓于淇,却有大者入鲲鹏,项背千 钟离翊赶忙回神,抛下竹竿躬身施礼道:“先生果然高论,翊才疏学浅不敢造次。” 老乞丐哈哈大笑起来,随即话语愈多,两人开始畅谈天地明理时事政论,越谈下去钟离翊心中愈惊,眼前明明如此不起眼的乞丐,却比他往年所见儒人学士见解更为通透,反倒让他区区见野先生受益匪浅。 于是此后三个月间,钟离翊一有时间就跟随老乞丐学习通晓之法,然后这位见野先生欣喜之余便发现这老乞丐不仅在兵法经纬上有着不拘一格的独到见解,时常能点明自己的内心,又发现老乞丐居然精通占卜星象之术,对于自己想要了解的阴阳五行之法亦是十分精通,心中难免怀疑起来,绞尽脑汁所想也从未听说中原大地何时出了这么一位大能,因此只当隐士高人不常游历于人间,又时常惊异于身边的小乞丐曹规,小小年纪便对于他们二人所言经纬之事见解独到,钟离翊心中感慨,只怕这孩子成年之后又会是个智多近妖的谋国之士。 近半年下来,钟离翊受益匪浅,虽然蒙受老乞丐教导之情,但老乞丐从不让其以师相称,更直言二人绝无管鲍之缘,所说所言俱是谨遵天命。 钟离翊不知他口中天命是为何物,只知道这老乞丐真乃神仙一般的人物,领教了老乞丐传习给他的精妙之道以后仿佛隐隐窥见天机,才知道老乞丐实乃不是凡世之人。 当他有一次把感悟天地之道讲予身边盘膝垂钓的老乞丐之时,老乞丐缓缓点头,对他说道:“我传你之术,皆因你先前有理一悟,否则寻常人纵使穷尽一生也难见天地之奥妙灵辰之玄绝,因此我才说传你是授天机缘。” 钟离翊百感交集,仿佛那一刻此生经历所作所为所感所想全都为了此时此地等到老乞丐前来给他教化通达,同时也开口问出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老先生既有如此精妙神通为何单单前来传习于我这等愚鲁之人,放眼天下能胜翊者如天上繁星何其繁多,先生传习于我却不让我告于天下,翊实在有愧先生名望。” 老乞丐伸手捋着乱糟糟的胡子,哈哈大笑道:“我乃区区一老朽,于这浩荡天地间如同一凡尘,飘荡此间就随此去,飘荡他间便随他去,而你钟离翊实在太过自谦,我于外游荡之时便听闻天下旷世奇才者,钟离翊稳占一席,且你昔年能以少年之身付予百姓者,该合天下大贤之美名。” 钟离翊再三拜谢,不料老乞丐却话锋一转,说道:“钟离翊,如今我传了你这经纬天地之术,通晓万物之理,你还甘心整日垂坐在这幽寂空谷之中吗?” 钟离翊合拳不曾松开过,只开口说道:“先生于我恩重如山,翊早年因看不惯朝廷所为,便被排挤至此,二父皆为此丢掉性命,翊人微言轻,实在不知以我微末之身能做何用。” 老乞丐道:“凡天下兴亡一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见野先生有敢忘恩于内报效于外之志,岂愁无用武之地乎?” 钟离翊心中大骇,忙问:“先生意思是让我出山报效朝廷,以光复天下大业?但只是翊一人出,纵有万般对策,又怎能敌得过庞然大物。” 老乞丐声音渐冷,说道:“见野先生之志,当在天下黎民百姓,而非在一家之言。” 钟离翊见状跪在地上,恳切问道:“请先生指点迷津。” 老乞丐长叹一声,说道:“今日言过,我也该走了,临走之前还是告知与你,茫茫天地,钟离翊所据之地,唯在齐州。” 钟离翊闻言呆住,嘴里喃喃道:“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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