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一起，心无旁骛地学习火枪的操作方法，气氛安宁祥和，与匠工们昔日传授徒弟技艺时一模一样。 </p>
相里菱匆匆走来，“陈郎，所有战船铁甲披覆完毕。” </p>
“百步之内，无论枪弹攒射，烈火焚烧，刀劈斧凿，都难伤它分毫。” </p>
“有一艘大型战船，是专门留作指挥之用。” </p>
“你在船上坐镇吧，岸上交给我们。” </p>
陈庆知道她牵挂自已的安危，心中不禁愧疚万分。 </p>
“老泰山把你托付给我的时候，是希望你能过上安定富足的生活，从此再不必辛劳忙碌。” </p>
“可是我这女婿不争气，没让你过上几天好日子。” </p>
“如今你我还一道成了反贼……” </p>
相里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说这些做什么。” </p>
“该惭愧的是我才对。” </p>
“每次你惹出什么祸事，都是诗曼姐姐和芷茵姐姐出面收拾首尾。” </p>
“我没什么用，帮不上你的忙。” </p>
“陈郎，对不起。” </p>
陈庆突然间鼻子有些发酸。 </p>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p>
傻瓜，跟你说了多少次，没有你的师兄弟帮衬，哪有我陈庆出头之日？ </p>
“阿菱，有个秘密一直没告诉你。” </p>
陈庆贴近她的耳侧，嘴角勾起温柔的微笑：“其实我在后世是一个特别普通，特别寻常的平民百姓。” </p>
“一无家世，二无才学，摸爬滚打了多少年，照样泯然于世。” </p>
“假如在我的那个世界，走在路上遇到你这样美丽的女子，我会心虚地低下头，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p>
相里菱诧异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不可思议之色。 </p>
“没骗你。” </p>
陈庆诚恳地轻声说道：“我贪财好色，留恋繁华。而且我还胸无大志，胆小怕死。” </p>
“平心而论，我是千般万般不愿走到这一步。” </p>
“但是又有什么法子呢？” </p>
“站在历史的转折面前，国家民族的兴亡与一人的荣华富贵只能选取一样。” </p>
“我必须义无反顾，也只能义无反顾。” </p>
“抱歉。” </p>
他拍了拍相里菱的肩膀：“下辈子有缘相遇，别那么容易被我骗到手。” </p>
转过身去，陈庆长长舒了口气：“韩将军，召集部众，整理行装。” </p>
“三刻钟之后，向咸阳进发！” </p>
相里菱忽然在身后大喊：“陈郎，我很好骗的！” </p>
…… </p>
刹那间，千般滋味涌上心头。 </p>
“管你什么江山社稷，民族大义，我特么只死一回！” </p>
“下次爱谁上谁上，反正我不管了。” </p>
陈庆愤愤地骂着，迈开大步朝着关门的方向走去。 </p>
风声喧嚣，卷起黄沙漫天飞舞。 </p>
火枪兵在前，冷兵器部队在后。 </p>
匠工民夫昂首挺立，在紧张肃穆的气氛中下意识屏住呼吸。 </p>
“凡事总讲个师出有名，陈某在此赘述几句。” </p>
“历来官逼民反，愤然举起刀兵与朝廷相抗，世人皆称之为暴民、匪寇、反贼。” </p>
“可我怎么看都觉得咱们不太像。” </p>
陈庆来回踱着步子，说话字正腔圆，方便秦墨弟子来回奔走，把他的话传达下去。 </p>
“同志，你是暴民吗？” </p>
他随意问向阵列中一位紧握长枪的壮汉。 </p>
对方愣了下，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p>
“你我志同而道合，叫一声同志显得亲切些。” </p>
“同志，你是暴民吗？” </p>
壮汉终于明白叫的是自已，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侯爷，小人不是暴民。” </p>
陈庆微笑着问：“那你是匪寇、反贼吗？” </p>
壮汉继续摇头：“小人也不是匪寇、反贼。” </p>
陈庆指了指他手中的长枪：“那你手持兵刃做什么？” </p>
壮汉顿时语塞，想了想大声喊道：“俺要为自已讨个公道！” </p>
“内务府的薪俸降了又降，朝廷派来的官员还要把俺赶走，让俺一家老小喝风去吗？” </p>
“谁欺负俺，俺就打谁！” </p>
陈庆满意地点了点头。 </p>
“自古乱民过境，饥饿难当时，总少不了杀人放火、奸淫掳掠。” </p>
“可我们不是乱民！” </p>
“我们只是为了讨还一个公道，让公卿士人不敢再对我们肆意欺凌、生杀予夺！” </p>
“干了活就得给工钱，付出了就要有回报，放之四海而皆准！” </p>
“内务府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我们建立起来的，凭什么白白被他们夺去！” </p>
这番发言引来无数赞同的呼喝。 </p>
“朝廷处事不公，何故怨我？” </p>
“我等绝非匪类，为的是讨还公道！” </p>
“百姓从无害我，我亦不害百姓。” </p>
“侯爷，您放心，咱们晓得是非！” </p>
陈庆往下压了压手：“既然诸位深明大义，陈某在此与尔等约法三章。” </p>
“第一条，军法如山，不遵号令者，斩！” </p>
春风徐徐，将他的声音远远地散播出去。 </p>
“第二条，欺压百姓、入户盗掠者，斩！ </p>
“第三条，滋扰、奸淫妇人者，斩！” </p>
陈庆举起手臂高呼：“此行既不是叛乱，也不是谋逆，而是为了世间的天理公义！” </p>
“为了我们今后不再受欺压，为了我们的后世子孙不受欺压，为了全天下受苦受难的百姓不受欺压，拿起兵器来！” </p>
“我们能够取得胜利，也一定会胜利！” </p>
“人民万岁！匠工万岁！公义万岁！” </p>
霎时间，万岁之声山呼海啸。 </p>
李左车悄悄走上前，把重新清洗过的十二章服披在了陈庆肩上。 </p>
…… </p>
‘李兄，没完没了了是吧？’ </p>
“说过不是谋逆了，你这样不是陷我于不义吗？” </p>
陈庆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p>
“家主，您再看看。” </p>
李左车笑着指向即将启程的大军。 </p>
匠工们神色各异，但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p>
说得明白点——此时不喊两句造反的口号，老是觉得浑身不对劲。 </p>
等陈庆穿起十二章服，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p>
我就觉得像造反嘛！ </p>
这回终于对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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