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是春夏更迭之际，水意寒凉，却不至于将人冻得失去知觉。虞茉继续漫无目的地漂着，恨不得与萤州相隔十万八千里再停下。</p>
不知过了多久，流水渐而清澈，深不及八尺。</p>
虞茉趁余力未尽，舍了浮木，咬牙游向岸边，和着沉甸甸的衣袍瘫倒在巨石之上。</p>
日头正暖，和煦光束穿过枝桠铺洒下来，渐也将她晒得有了几分温度。</p>
等意识慢慢回笼，她转动眼珠打量四周。入目是一片郁郁葱葱，不见走兽，唯有鸟雀在欢快鸣啼。</p>
当务之急是先将衣物晾干，免得感染风寒，虞茉抬手解开系带，一面漫不经心地扫了扫。</p>
倏然，余光瞥见水面晕开的一滩血迹。</p>
她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急急撩开裙裾，却发现双腿仅仅是泡得发白，并无外伤。又扯开领口仔细查验腰腹，俱是安然无恙。</p>
既非自己的血，那么……</p>
惊惧令虞茉牙关打起细颤，她僵直着背，放轻呼吸，侧耳倾听。未几，不曾闻见预想中的野兽嘶嚎，方慢吞吞地往水中瞧去。</p>
血迹透着鲜亮的红，似是自上游淌下。</p>
她踮脚眺望，当真于一块怪石后发现源头，黑黢黢的。</p>
是衣袍。</p>
虞茉莫名郁滞，心道今日莫非赶上了河神寿辰，连落水也讲求买一赠一？</p>
她拧干湿答答的长发，顺手择来一根粗枝充作武器，带着警惕上前查看。</p>
待绕过石块，视野清晰，见地上躺了位身材颀长的男子，衣袍质地华贵，靛青色泽，远观如黑墨。此时他半截身子浸泡在水中，血迹正自下摆渗出。</p>
这失血量，怕是凶多吉少。</p>
虞茉将将死里逃生，胆量比往常大了些许，却也无法坦然面对尸体。</p>
她果断后退，意欲离开，但闻尸体咳嗽一声，突兀至极，惊起林间短暂歇脚的飞燕。</p>
还活着？</p>
她原处蹲下，借由草丛遮掩身形，只探出头颅暗暗观察。只是等了好半晌，男子也再未闹出旁的动静。</p>
虞茉生生薅秃了一茎绿叶，终究敌不过好奇，壮着胆子用长枝戳了戳：“喂！”</p>
男子无声无息，唯有胸口微弱的起伏昭示着他尚在人世。</p>
既非死者，虞茉少了顾虑，凑近去打量。不成想，瞧见一张精雕玉琢的面庞。</p>
虽双目紧闭，难窥眼型，然鸦羽浓密纤长，脸骨优越，挺鼻、薄唇，无一处不完美。</p>
虞茉词穷，仅能用“惊艳”二字涵盖。</p>
她蹙了蹙眉，晕乎乎地推断：“定是幻觉。”</p>
否则如何能解释，会有一人与她同年同月同日倒霉，还遭江水冲至同一处山谷，且生得貌若谪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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