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骗子

三天后，八月十二日下午。 顾言静静的守在杜羽身边，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此刻，她的面色虽然看上去显得十分平静。 但从她那放在杜羽视线之外的微颤双手，不难看出她不过是在硬撑罢了。 因为杜羽的“预兆”越来越明显了。 这两天来，杜羽头疼的次数骤增，仿佛是飞速恶化的病情一般，在预示着某种似乎即将到来的坏结局。 杜羽此刻静静的枕在顾言的腿上，额头上满是细汗，紧闭的眼皮因为头痛而不时轻颤着。 看着他的这副样子，顾言感觉自己的心都被用力揪住了。 深呼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顾言缓缓抬起手，确定抖得不那么明显了后，继续给杜羽按揉起太阳穴。 伴随着她的动作，杜羽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是骤然缓解了不少。 看着他的动作，顾言嘴角微翘，升起一抹疼惜的笑容，但随后这笑容又变得苦涩。 因为她不久前发现了他原来是装的。 只是为了让她觉得心里舒服点。 她没有拆穿他，依旧在配合他进行着这个善意的谎言。 “对了。” 杜羽突然开口，略显虚浮的嗓音传入顾言耳畔。 “嗯？” 顾言赶紧低头侧耳倾听。 “存稿，还有后面的大纲，发给七安了吗？” “放心，发过去了。” “那就行……” 顾言眼眸微动。 “你不好奇你这个粉丝头子是什么反应吗？” 杜羽愣了一下，随后大概是脑海中有了画面，脸色上浮现一丝笑意，不过还是好奇道。 “什么反应？” “咳咳。” 顾言清了清嗓，语气有些俏皮。 “五分钟，99+。” 听到这个回答，杜羽先是反应了一瞬，随后有些无奈的勾起嘴角。 这确实是七安会有的反应。 “你打算怎么解释？” 杜羽沉默了片刻，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还是等今天过后吧。” “如果还有后续的话，我就说是回馈大金主，让她看看后续发展合不合心意。” “如果没……” 说的这，杜羽的话忽然停住了。 因为他的嘴被顾言捂上了。 短暂的停顿过后，顾言将手从杜羽嘴巴上移开，但两人间谁也没有开口，就这么默默无言。 对杜羽的反应很是满意，顾言继续给他按揉起太阳穴。 过了一阵，杜羽忽然再次开口。 “言。” “怎么了羽子？” “帮我把我屋里我那个灰色的书包拿过来好吗，就在床边。” “那你等一会。” 顾言轻柔的抬起杜羽的脑袋，然后从旁边拽过一个靠枕，给他垫在下面。 随后她快速起身，脚步略显急促的朝着主卧走去。 顾言很快便返了回来，将靠枕扔到一边，重新把腿伸到杜羽脑袋下让他枕着，随后把书包放到自己的身侧。 “拿到了。” “言，帮我个忙好吗。” “好……” “这个包里放了我给大家写的东西，信封上都写了对应的名字，如果……咳咳，我是说，你能帮我交给他们吗。” 顾言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先伸手拉开了书包的拉链。 看着里面塞的满满当当的信封，顾言久久不语，随后她回过神来，柔声道。 “放心吧。” 忽然，她的目光注意到被一大堆信封所盖住的一个本子。 伸出秀手缓缓将其抽出来，是个普通的记事本，和平时上课用来记笔记的差不多。 “这个本子是？” 听到顾言的问题，杜羽沉默了片刻后，轻轻偏开头。 “那个是给你的……” “我不要。” 顾言的回答让杜羽愣了下，回过头面带不解的看向她。 只见顾言直直的注视着他的眼睛，俏脸上先是严肃，随后绷着的面色忽然瓦解冰消，绽出动人的笑容。 “我等你亲口跟我说。” 那笑容是那般耀眼，一时间让杜羽忘却了疼痛，也忘却了伤感。 “我会的。” 这一刻，杜羽没有再去顾虑那个今晚便出结果的期限，他只知道，他现在就想这么回答。 听到杜羽的回应，顾言脸上的笑意更甚。 她开心，杜羽就会跟着开心。 轻笑一下，杜羽心中忽然有些意动，犹豫了片刻后，缓缓开口。 “言。” “我在。” “能不能给我唱首歌？” “诶，我，我不会啊。” 顾言忽然有点慌。 作为常年听歌不记歌词，甚至都不记歌名，只记调的选手，这真有点触及她的盲区了。 意识到自己无法回应杜羽的请求，她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脸上原本的明媚也在飞快变得暗淡。 杜羽赶紧开口。 “哼唱也行，甚至你瞎哼哼都行，我就是……想听你的声音。” 顾言瞬间仿佛重新活过来了一般，整个人放松下来。 “那行……那我开始了哦。” 酝酿少顷，樱唇微张，一阵熟悉的旋律伴随着空灵的哼唱盈满整个空旷的屋子。 听着顾言的哼唱，杜羽略显惬意的缓缓转过身变为侧躺，一只手下意识的支在脸侧，扶在了顾言的腿上，随后像是有些讶异于入手的丝滑触感，轻轻的摩挲了两下。 这是因为顾言腿上穿着黑丝。 为了让杜羽尽可能的舒服点，所以她把之前买制服的时候搭的那双黑丝穿上了。 既然黑丝都穿了，上半身自然也是配套，正是那天那身学院风制服。 主打一个让杜羽躺的舒服，睁开眼看的也舒服。 杜羽也确实放松了不少，因为频繁头痛而紧绷的神经也明显舒缓，窗外的嘈杂在他耳中越来越微小，只留下顾言的哼唱萦绕在脑海。 先是一阵阵熟悉的旋律，是这边的一些流行音乐，不过都是一段一段的。然后是一些经典的节奏，就像他原世界的“小星星”一般的，充满单纯的美好。最后是即兴发挥的哼唱，是如同孩童时走在放学的小路上，幻想着自己是大音乐家一般在脑海中突然成型的灵感。 伴着顾言的哼唱，杜羽缓缓睡着了。 在察觉到杜羽没什么反应了以后，顾言先是吓了一跳，哼唱的声音都变得颤抖，在发现他那均匀的呼吸后，才长出了一口气。 随后她缓缓向后靠躺，一只胳膊搭在额头上，不再抑制着自己的情感，脸色飞快的黯淡，面上浮现出浓浓的不安与悲伤。 时间流逝，窗外的天色逐渐昏暗，一如她的内心。 过了许久，杜羽发出一声轻哼，随后悠悠转醒。 在看到窗外已经近夜的晦暗时，他反应了一阵，才有些迷茫的疑惑道。 “几点了？” “七点多了。” 听到顾言的回答，杜羽转过头去看向她，但房间里光线太暗，看不清她的面色。 转回头，杜羽轻轻举起手，在眼前张开五指，像是在从刚睡醒的朦胧中逐渐恢复状态。 沉默片刻后，他缓缓开口。 “言。” “你说。” 顾言轻轻的将头低下一点，为了不忽略每一丝细节。 “想吃你做的饭了。” “好啊，想吃啥？” 思索片刻后，杜羽报出了几个菜名。 听到他的答案，顾言轻轻托着下巴，在心里理了下购买清单。 随后她转过头看看外面，又低头看了眼杜羽，秀手轻轻在他的短发上摩挲了下。 “那你等会，我去买食材。” “食材能外卖下单吗？” 听到杜羽的问题，顾言垂眸在他的脸上停顿了几秒，犹豫了片刻后解释道。 “有几样估计外卖可能没有，没事，我很快就回来。” 轻轻托着杜羽的后脑将靠枕再次拽回来后，顾言先是活动了下膝枕三个多小时后发酸的双腿，然后缓缓起身，将客厅的灯打开，让光亮充斥满整个屋子，随后才收拾下东西，快步出门去买食材。 等顾言出门五分钟后，杜羽缓缓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一只手扶着发沉的脑袋，杜羽靠坐在沙发上，双眼望向外面马上就要彻底暗下来的夜色。 他刚才是故意这么说的。 为了让顾言觉得他其实不想她离开，让她放松警惕。 因为他怕了。 刚刚睡醒，他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感觉状态相比下午更加糟糕了。 这不像是穿不穿越回去的事，反而像是他的意识在逐渐消融一般。 所以他怂了。 因为他不敢面对顾言，等到那个计时的终点，不论她是强忍着故作坚强，还是彻底的喷涌而发，他都没直面的勇气。 他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结局，但做不到看着珍视的人为他受伤，自己还无能为力。 轻轻咬了咬牙，杜羽从沙发上撑起双臂，缓缓起身，随后脚步略显虚浮的朝着屋门走去。 他决定独自迎接自己的结局。 就在杜羽离开二十分钟后。 顾言提着袋子回到家中。 刚一进门，看到沙发上没有杜羽的身影，她的心瞬间就凉了半截。 其实她也已有些许的预感，因为这像是杜羽会做的事情，但她还是愿意选择相信。 但看到结果还是按照她所不期望的方向发展，顾言瞬间慌了神。 “羽子？！” 扔下袋子，快步跑到主卧次卧都看了一眼后，确定整个房子里都没有他的身影后，顾言瞬间双腿发软，险些直接跌坐在地上。 [羽子……不会是，已经消失……] 想着，顾言小脸煞白，但随即她又赶紧摇了摇头。 [冷静，冷静……对了！鞋柜，如果是出门了的话，肯定能看出来。] 匆匆来到门口，看到鞋柜里少了一双鞋后，顾言长出了一口气，但随后又狠狠的咬了咬牙。 “杜羽你个混蛋！骗子！胆小鬼！”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但随后顾言又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会去哪？] [福利院？应该不是……] [肯定是一个能让他自己一个人独处的地方。] [……这要怎么找啊……] 狠狠的翻了翻自己这三年的记忆，顾言并没有找到符合的场景，这让她不禁感觉有些绝望。 深吸一口气，她强自振作起来。 [冷静……] [这三年没有的话，就再往前……] [往前……对了！……以沫……] …… 游乐园中元节主题活动巡游前的换衣间里，作为之前首通的奖励，苏以沫跟她的两个闺蜜正更换着一会巡游要穿的主题服装。 忽然，苏以沫的手机响了，看到上面顾言发的消息，她愣了愣。 [阿羽一个人独处的地方？] [这是……] 随后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八月十二日 20:18。 简单的思索了片刻，她便大概明白了是出什么事了。 [阿羽他果然……] [独处的地方吗……] 这时，一旁的舒意一脸兴奋的朝着她招呼道。 “以沫，快点快点，一会就要开始了。” 苏以沫暂停了思绪，先告罪了一声。 “小意，你和月馨先去，我去趟卫生间，一会过去找你们。” “诶，好吧，那你快一点哦。” 看着舒意和刘月馨结伴先行一步的背影，苏以沫悄悄松了口气。 随后她看着屏幕上顾言的疑问，陷入了沉思。 过了片刻，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好像……真的有这么个地方。] 这还是六年前杜羽学坏那阵她有一次偷摸跟踪他发现的。 苏以沫刚要打字告诉顾言，手指忽然又停顿在半空，看着屏幕上的日期，她的面色逐渐复杂。 [所以……如果消失的话……今天，就是最后了吧……] 想到这，她的面色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挣扎，沉默几秒后，她将手机放回了兜里。 [阿言，原谅我就先那么自私一点点，就一点点……] 低头瞅了眼自己身上已经换好的主题服饰，苏以沫想了想，没有再去换衣服。 如果再换可能被舒意她们等着急回来找到。 想到这，她直接对着一旁的工作人员提了个想法。 工作人员愣愣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摇了摇头。 苏以沫见状直接在手机上输入了一串数字，等工作人员再看时，先是一脸懵逼，随后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 道了声谢后苏以沫便直接提起裙摆，快步离开。 只留下工作人员在原地感慨。 “有钱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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