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楚聿坐在车上,身上系着安全带，垂着头一手支在下巴，另一只手点在手机屏幕上，上面是刚才从前台处拍来的池疏的身份证件。</p>
他垂眼看了几分钟,退出,点进微博,想了想,手指流畅地输入了那一串乱码般的昵称。</p>
搜索结果很快就跳了出来，他的食指悬在空中久久没有点进去,而是谨慎地阅读了显露在首页的一条最近微博。</p>
【图书馆里的阳光总是最好的，好到她偷偷打瞌睡时那簇睫毛都好像融化在霞光里了。】</p>
【备考季教她解题,她在我手背上画爱心,画得歪歪扭扭，好像云朵上开出的一朵小花。】</p>
【没舍得洗掉，但是出汗了,花掉了。】</p>
原楚聿越看眉心越是轻轻蹙起，这个时间线对不上。</p>
稍顿，他在搜索框里录入了相同的只字片语——</p>
另一个真假猴王般的账号跳出来，这一条查重率极高的微博却是好几年之前发的了。</p>
原楚聿思索两秒,这一回直接点了进去，先转到相册，一眼就看到了那张银杏叶的照片。</p>
他在这张照片上定定地看了很久，或许是这张照片实在拍得太美好,又或许是不敢看其他的内容，他连呼吸都沉下去,好像落入水底的一粒小石子,久到司机几乎快将车开到目的地了。</p>
一个电话打过来,原楚聿终于从一动不动的状态中剥离出来，接了。</p>
程砚靳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他压着声，好像是怕打扰身边人睡觉：“解决了吗？”</p>
原楚聿看向车窗外，“嗯”了一声。</p>
程砚靳明显一下子就开心起来了，情难自禁地小声哼了两句欢快的歌，突然想起有人在睡觉，赶紧又闭紧了嘴巴。</p>
可是实在是高兴，他藏不住情绪，一高兴就忍不住感谢天感谢地的：“聿哥靠谱！多亏有你！不过我也不错吧！我想着这种时候怎么能离开她？直接打车去了应山湖，真的在这里逮到林小猪了，要留住她还不容易？我灵机一动，直接——”</p>
话说一半他紧急刹车，心脏砰砰跳着，舔了下唇，只觉得上面还残余着令人着迷的甜腻气息。</p>
他一手捂住手机话筒，猫着腰回头瞟了一眼熟睡的人，小声道：“这样的话我回头去庙里被关禁闭也放心了——”</p>
“但是有件事要告诉你，”原楚聿在听到程砚靳的后半句话后忽然改变了主意，他调整了坐姿，将那张照片保存到手机里，“今天见到的这个大学生，跟林琅意之前的初恋很像，我的确是警告过他了，不过后续什么发展，我不好说。”</p>
程砚靳像是一只乐呵呵准备去叼饭盆开饭的狗，满心欢喜却被人一铁盆“咣当”扣在脑门上，震得大脑都在嗡嗡响。</p>
他呆了两秒，只挤出一个干瘪的“啊？”</p>
“先睡吧，”原楚聿想到刚才池疏给林琅意打电话时那边隐秘的声响，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波，“别多想，我也回家休息了。”</p>
这么一个重磅炸弹砸下去，程砚靳怎么可能还睡得着？</p>
他的大脑空前清明，还要再问，原楚聿已经挂断了电话，显然不欲再多说。</p>
程砚靳呆呆地举着手机站在原地，那点开心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透，只余下狼狈无措。</p>
他转过脸，看向睡梦中的人，有一种像是赢了又像是输了的茫然感，久久也没有反应。</p>
*</p>
原楚聿洗漱完后坐在床沿边，伸手按灭了床背上的灯带后才发现窗帘还留了一条缝，那是房间里唯一一点光亮。</p>
他将左手翻转过来，手腕上的表已经在洗漱之前摘掉了，可是串着珍珠的手绳全天系在手腕上，一刻也不曾摘掉。</p>
他上半身倒下去，陷入柔软的被衾中，静了两秒，重新将左手张开在眼前，借着那一点月色细细审视。</p>
他在晚上曾搂过她，严丝合缝地贴着她。</p>
如果今晚没有池疏横插一脚打破计划的话，如果程砚靳就那样昏睡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话……</p>
原楚聿收拢掌心，转过身，阖上眼睛不再多想。</p>
可是梦境中的一切都太过于真实了，墙上的钟表飞速倒退，他重新回到了沙江小区，回到了厨房门口时——</p>
他不想让她学着视频里说的那样，当着他的面用唇舌去喂药。</p>
她才不听他的。</p>
她从他掌心里抽走水杯，边走边喝了两口，到沙发边上半蹲下，拿着一板药举在眼前来回研究。</p>
锡纸盒哗啦啦地作响，他缓慢地绕出来，靠在厨房门口寂阒无声地瞧着她。</p>
她剥开一粒含进嘴里，又灌了一口水，慢慢俯身下去，在贴近程砚靳之前却慢慢地撩起眼皮，像是用手指轻轻拨弄了下贝壳一样若有似无地睇了他一眼。</p>
他一定是被那一眼激到了，才会从厨房门那厢骤然起身，几步急跨过来，在她哺喂之前拎着她的胳膊，将人整个拉起来。</p>
手中的玻璃杯打翻在沙发上，剩下的半杯水全部洒在薄毯上，晕出一大摊不规则的深色水渍。</p>
她被凶狠地按在沙发上，无可避免地坐在程砚靳膝盖处，杯子在隐秘的动静中骨碌碌地滚到地上，依旧被绒毯藏住了所有的声音。</p>
而他沉沦在她的唇舌之间，药丸在混乱中被咬碎，弥漫出发苦发涩的滋味，可他意犹未尽地一一咽下，还要贴着她的齿关欲求不满地吮含，和她抢夺剩下的所剩无几的药。</p>
不要喂给他，喂给我。</p>
她似被呛到，闷在喉咙里的咳嗽让她整个人都在细微震颤，推拒地一点点往后仰倒，还要挤出一只手去推他。</p>
他单手捧住她的脸颊，拇指扣住她的下巴，有些重，按得那一片开始泛起薄红，又弥补似的在那一层薄薄的皮肤上来回细腻摩挲。</p>
她往后退，他便倾着上半身穷追不舍地压过去，直到两个人都靠在沙发背几上退无可退。</p>
她抗拒的手顺着他的胸膛滑下去，被他握住，十指交叉地握在一起，然后一同按在身旁的毯子上。</p>
那里是湿的，薄毯上都是杯子里洒出来的水，而薄毯下，是程砚靳滚烫的体温。</p>
沉睡中的人呼吸间身体轻微起伏，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一般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p>
她似乎被这样打湿后间隔无几的距离惊吓到了，拼命想从潮湿的毯子上挣扎回手，起码不要碰到程砚靳的温度。</p>
挣扎间的衣料摩擦像是窸窸窣窣的碎纸声，飘落在一点零星火苗上，一下子腾起了凶狠的火。</p>
他的心脏激烈跳动，在静谧无声的午夜里无限放大，他迈出了这一步，就好像推动了多米诺骨牌的一块，于是所有的理智和道德都瞬间崩塌，他回不去了，也不想再回去。</p>
她挣扎无果，最后用力泄愤地捶了两下他的肩膀，还要心惊胆战地分出一缕神志去探看沉睡的人，唯恐这点声响会吵醒她的未婚夫。</p>
“去里面……不要在这里。”她终于妥协，一条手臂越过他的肩膀往卧室里指去，睫毛簌簌。</p>
他转过头，蹭着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一路沉迷地亲吻过去，余光瞥向紧闭的卧室门，黑洞一般，他好像在打开一扇潘多拉魔盒的门。</p>
他是这样一个不齿、不堪、不韪的人，他在乞求一件不为世俗容忍的不仁不义的事。</p>
他发现应有的那点愧怍和自厌情绪居然已经淡薄到可以忽略不计。</p>
再一次关上门，房间里漆黑一片，他跟失了理智一般去掠夺。或许很早之前，很早很早以前，在金沙公馆，他曾鸠占鹊巢地占用了程砚靳的房间，从那一刻时，他就在这样不齿地等待命运的齿轮将时间拨到现在这一刻。</p>
他是知道这里的家装格局的，他曾来过，被手足兄弟毫无芥蒂地邀请过来参观，而他却可耻地利用这一点将她一步步哄骗着带进去。</p>
他在这个不属于他的房间里，躺在不属于他的床上。</p>
以及不属于他的……</p>
窗户没有关严实，风吹进来，将窗帘吹得微微鼓动，漏出一条小缝。</p>
他借着那一点转瞬即逝的光看清坐在他腰腹上的人，她的小腿略微屈起交错，大腿上的胎记像是血一样浓郁鲜红，是整个黑白世界里唯一一点红，勾走了他所有的神志。</p>
他想要贪婪地握住她的脚踝把人往前拖，可大概是这种时候就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他忽然进入了像是鬼压床一样的状态，动弹不得。</p>
他张了张嘴，想要眷恋地诱哄着唤她，可是喉咙处空空荡荡，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p>
他被禁锢在了床上，动不了，说不出话，却依旧不肯放弃已经滚到嘴边的糖，用眼神一点点诱使地凝视着她，勾引她微微俯下身与他缠绵接吻。</p>
她的长发从肩头柔顺地滑下来，像是游动的小鱼一样短暂地堆积在他耳朵上，很快又痒痒地滑落。</p>
他无数次地想要将她抓在手心里。</p>
她保持着鼻尖相对的姿势看了他好一会儿，呼吸交缠间似乎判断出他蠢蠢欲动的并不清白的眼神，于是收拢了小腿，将膝盖压在他腹部，像是在教训似的，一点点顺着腹肌的纹理用力碾压过去。</p>
他被这一阵重一阵轻的隔靴搔痒的践踏踩得浑身发紧，声音发不出来，只能将所有的喘.息都闷在胸腔里。到最后她已经挪到了他的肩膀处，一转头，他就能吻上那一小团胎记。</p>
不上不下的，折磨得人快要疯了。</p>
他扯着丝一样勾着她的目光，凝视着她，缓慢地往下收紧了下颌，慢吞吞地用口型唤她“再往上坐一些”。</p>
“林琅意？”醉酒后沙哑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紧接着就是玻璃杯碰到茶几腿的清脆撞击声。</p>
程砚靳醒过来了，他见灯没关，起身下地时不小心踢到了滚落在地上的玻璃杯。</p>
房内他吞咽不及，根本难以从眼前的状态中抽身出来，可是耳边的动静是那么明显，他几乎是瞬间就将门外的情形判断了出来。</p>
他能听到门板后磕磕绊绊的脚步声，一声比一声近。</p>
门没锁。</p>
林琅意直起身，往后退，似乎想要终止这场荒谬的闹剧。</p>
身上的重量随着她的离开一下子抽走，他的小指痉挛了一下，慢吞吞地抿了下唇瓣上水光潋滟的湿痕，喉结难耐地滚动。</p>
他好像脱离出鬼压床的状态了。</p>
选择权重新转到他手中，退或是进，而人生二十余载，他从来没有这样清醒地、疯狂地选择做出一个错误选择过。</p>
他紧跟着坐起来，攥住她的腕子往自己怀里扯，强硬地留住她，像是想将一切窗户纸都挑破。</p>
她重新跌坐回他身上，而他不由分说地将她从他身上掀落下来，然后把她用力按进被褥中。</p>
被子鼓动一下，她的长发如散开的扇面铺在床榻上，整个人深深陷入被衾中。</p>
天旋地转间，他压住她，左手横着盖住她的眼睛，俯下身与她缠绵接吻。</p>
“咔哒”一声，房门把手被转动。</p>
原楚聿骤然从睡梦中睁开眼，窗帘被风吹起一些，月光影影绰绰地洒进来。</p>
他静了两秒，掀开被子下床，起身去了浴室。</p>
作者有话要说</p>
原楚聿：分工协作？你缠住林琅缠到c上去了？刚才不睡觉现在也别想睡了，惦记着初恋替身的事睁眼到天明吧！</p>
可能还有一更，大约在晚上18:00发，啵啵～</p>
感谢在2024-07-3123:08:57~2024-08-0123:2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p>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勺小仅20瓶；清令、vvlee、神秘小包10瓶；樱翔舞5瓶；刘小畅3瓶；y、雑多非合理愛、hhhhh、kq、月、查乐乐、吃了桃花酒、胡萝卜1瓶；</p>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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