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自然而然地将此变化，标记为某种关于她懵懂褪去的「预示」，又或者说，是一个她终于开始学着用另一种目光看向他的「暗号」。</p>
所以，在多年后，乍一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时，傅斯乔的脑袋有一瞬是发懵的。他直觉有哪里出了问题，而事实，也刚好佐证了他的判断。</p>
只因，阮静筠对他的疏远与回避，恰是从她抵沪后的第六天，这一声看似亲昵的「阿乔哥哥」开始的。</p>
阮静筠原是有个姑母久居上海的，此人叫阮心元，也就是许知秋的姆妈。只是前几年姑父升迁，他们一家随之搬去了南京。</p>
昨天傍晚，阮心元偶然从别的太太口中晓得自家七小姐在几日前被接到了傅家的事情，今日一早便风风火火地乘了火车赶来上海，亲自上门拜访。</p>
见仆人将大包小包摆了一地，陆文漪简直哭笑不得，道：</p>
“心元，你这是做什么？要将百货商场搬到我家里来？”</p>
阮心元笑道：</p>
“还不是阿筠太过乖巧，从前在老宅里，只有她为了照应老太太的陈旧审美，连大夏天都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洋装那是半件都没上过身。如今来了上海，当然要将最时髦的衣服全部试个遍，才好过瘾。”</p>
一抬头，见阮静筠穿着当下最流行的筒领旗袍走了过来。裙子样式很是大方简洁，桂皮浅棕为底，乳白色勾勒出纵贯的几何花纹，而在那蓬松敞开的喇叭管袖口下，又露出了一截的玉腕来，为她平添了几分娇俏动人。这与从前整日里穿着旧式袄袍的温婉闺秀，已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美丽。</p>
阮心元伸手将阮静筠牵到自己近旁，细细打量后，偏头对着陆文漪讲：</p>
“我从前讲得没错吧，我家阿筠t就是上天的宠儿，天生的衣架子。真是无论穿什么，都好看到不将人的眼珠子吸走，就肯罢休的地步。”</p>
说完，她又挑眉嗔了一眼自己的手帕交，道：</p>
“真是便宜你家傅斯乔了。若是日后，他还不肯好好收心，那简直就是天理难容。”</p>
正因被过分夸奖而害羞地垂着头的阮静筠听到这话，脑袋里瞬间好像被搅进了浆糊，忽得就懵住了。</p>
卌陆</p>
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阮静筠抬眼朝姑母看去，却听一旁的陆文漪轻斥道：</p>
“你再胡说！”</p>
而后又转过头来，同她讲：</p>
“别听你小姑开玩笑，阿乔可没那些乱七八糟的趣味。”</p>
“都讲近墨者黑，又说蛇鼠一窝，你瞧瞧他那个好兄弟陆绍仁如今在上海那是什么名号。上午与下午，都能交出两个不同的女朋友，还什么三教九流的都有，简直比大变活人还要精彩。他傅斯乔，又能清白到哪里去。”</p>
嗤笑一声，阮心元又接着道：</p>
“阿筠，你刚来上海还不晓得，傅大少那是真真的魅力无边，不仅有的是狂蜂浪蝶要朝他身上扑，恐怕还有那个别个想要登堂入室的，得亏有他姆妈帮你挡着。你啊，可得好好感谢你陆姨哟，不然……”</p>
见陆文漪怒气冲冲，抬手就要朝自己的大臂掐来，阮心元赶紧偏身躲开，倚到沙发坐下，笑道： “好啦好啦，我不讲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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