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荔雪被谢珣阴沉的神色骇到,撑着身子要起来，梦中的一切在在脑中未曾消退，她动作一顿,身子便僵住了。</p>
莫不是……她方才在梦里说的话,不小心喊出来了？</p>
脸颊登时滚烫起来,她往琉璃落地长窗外看了一眼，见絮晚于另外两位郎君都在,难道他们也听见了？</p>
姜荔雪默默躺回去，用帕子盖住了脸：“殿下你出去吧，我且死一会儿……”</p>
谢珣见她装死，也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转身离开了。</p>
絮晚关心了一句：“良娣还好吗？”</p>
“她没事，约莫是先前受了些惊吓……”</p>
方才他与程怀瑾、陆司安谈事情的时候，隐约听到那厢传来姜荔雪的喃喃低语。以为是她梦魇,便过来瞧了一眼,却见她神色并不痛苦,反而有几分羞涩与怡悦,大抵是个春梦。</p>
莫不是梦见了他？</p>
虽然不想叫醒她，但若是叫另外几人听出来了,难免会有些尴尬,于是只能将她唤醒。</p>
不曾想她最后脱口而出叫出的人,并非是他。</p>
倘若他没听错的话，她喊的那两个字是……师兄。</p>
师兄？</p>
什么师兄？</p>
哪里来的师兄？</p>
心情莫名沉了下去，但此时不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他回到桌前,暂时摒弃这种小情绪,专心继续与程怀瑾、陆司安交谈起来。</p>
日有所见,便有所梦,姜荔雪在美人榻上兀自羞恼了好一会儿，担心自己再度入梦，便不敢再睡了，起身后，漫无目的地在房中踱步，欣赏着房中的摆设。</p>
絮晚姑娘的房间很大，用琉璃落地长窗隔成两个房间，外间做茶厅待客，内间做闺房寝歇。</p>
明月坊各处都装饰的富丽堂皇，唯独这个房间清风雅韵，颇为闲适。</p>
姜荔雪在一张镂空雕花圆几上看到了一盆莹白如雪的白雪塔牡丹花，很是眼熟。</p>
这个季节，并非牡丹盛开的时候。</p>
她走上前去细看，摸了摸那牡丹花下的绿叶，不出意外是宣纸的手感。</p>
她惯喜欢用染成绿色的宣纸做通草花的陪衬。</p>
细观那层层堆积如玲珑之塔的花瓣，但她确定，这盆通草牡丹就是出自她的手。</p>
前些日子让兰英卖出的几盆通草花，其中就有这一盆，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了。</p>
白雪塔牡丹之美，纯洁无瑕，清新脱俗，倒与这出淤泥而不染的絮晚姑娘十分相称。</p>
此时姜荔雪酒意全消，隔壁谢珣他们谈论正事她也不好出去打扰，所幸这里还有笔墨，她闲着无事，便研了墨汁作画，权当练一练基本功。</p>
待谢珣那厢谈完已近日暮，送走二人后，絮晚的琴声也停了下来。</p>
姜荔雪已经在纸上画了三朵牡丹了。</p>
谢珣过来看她的画作，有几分惊奇：“你会作画？”竟还画得还不错。</p>
“是啊，我要做花，自然要学一些画画的本事。”这画只是用来练习基本功的，画完便没用了，姜荔雪将其揉成一团，随手扔到了一旁</p>
的废纸篓中。</p>
如此随意的模样，看得谢珣又是一怔。</p>
倒是絮晚，自那纸篓中将那纸团捡了回来，惋惜道：“良娣画得这样好，扔了岂不可惜？”</p>
“不可惜，我做花的本事比作画的本事好多了，”她指了指那盆通草牡丹，问她，“絮晚姑娘，这盆花你是花了多少钱买来的？”</p>
絮晚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看上了这盆花，于是主动说道：“良娣若是喜欢，便送给良娣了。”</p>
姜荔雪摆摆手：“你莫多想，这花其实是我做的，前些日子才脱手卖出去，我只是想知道它是以多少价格被转手卖到你这里的？”</p>
“此花竟是良娣做的？”絮晚惊叹一句，随即夸道，“良娣当真是个心灵手巧之人。不过此花是一位客人送与我的，说是花了高价买来的，但具体金额不知，若良娣好奇，我回头差人去问问……”</p>
“那倒也不必专程去问……”</p>
她记得当初这盆花因为卖得急，只卖了一百五十两，委实算不上高价，所以定然是中间人转手时加价卖的。</p>
看来还是要有一家自己的铺子，或是托一个可靠的人来代卖，这样便不会被人刻意压价。</p>
如今师兄来京，想必要做的也是通草花的生意，届时她可以与师兄合作，与他分成，岂不两全其美。</p>
谢珣见她一直不说话，那双黑白澄澈的眼眸倒是忽闪忽闪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漾出丝丝缕缕的笑意来。</p>
是在高兴她的花被卖出了高价么？</p>
她家中出事，姜家为了减轻姜尚书的罪责，主动提出要补上户部三百万两的窟窿，此时姜家应该捉襟见肘，所以连她也要卖花来添补。</p>
她一直没有向自己开口要钱，想来是因为他早早与她表明态度不肯帮姜家的忙。</p>
可律法上他不能让步，不代表他真的会冷眼旁观到底。</p>
姜尚书既然想出了自救的法子，用三百万两换得父皇的圣恩宽贷，自己也无可指摘，若是她来找他要银子，他也愿意给一些。</p>
但是她一直没有找他，这几日他又在忙旁的事情，两人甚至连见面都很少。</p>
今日才知她竟走到了卖花这一步，想必手里的银子已经掏干净了。</p>
“天色不早了，回宫吧。”他说。</p>
“絮晚送殿下，良娣……”</p>
两人出了明月坊，姜荔雪想也不想地便往自己的马车那边走去。</p>
才走了两步，便被人揪着后面的衣服给拽了回来。</p>
她被谢珣拽到了他的马车上。</p>
“说吧，”他靠着车厢上，微垂着眼眸睇她，“那个春梦，你梦见了谁？”</p>
怎的又提这事？</p>
姜荔雪的脸仿若被火燎了一般，迅速烧红。</p>
“什么春梦？我才没有做那种梦……”</p>
“分明就是，还敢狡辩？”</p>
姜荔雪决定来一个死不认账，反正他也不能钻进她的脑袋里查看：“不过是个寻常的梦罢了，殿下怎的就认定是那种梦？难不成殿下也做过？”</p>
她</p>
自认为这般反问必定让他无言以对，若非要她承认那是春梦，除非他先承认他也做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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