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出宫本就迟了些,姜荔雪又绕路去姜家接了两位姐姐，所以感到樊楼定好的那间小阁子的时候，比约定的时间足足晚了一炷香。</p>
往日里客来客往的樊楼,今日生意似乎冷清许多。</p>
二楼的小阁子里,薛崇柏已早早在坐在那里等候了。</p>
“对不起,师兄，临时有些事情耽搁了。”</p>
“无妨，我也才刚到不久……”</p>
姜荔雪引着两位姐姐进来，与他介绍道：“这是我的三姐姐姜梨满和五姐姐姜意纾，之前在姜家咱们都见过的……”</p>
薛崇拜起身与她们礼貌地打招呼：“姜三娘子，姜五娘子，在下薛崇柏，家中这一辈行二……”</p>
姜梨满与姜意纾便也笑盈盈地与他寒暄：“薛二郎不怪我们姐妹二人不请自来吧？”</p>
“怎么会？是在下的荣幸……”</p>
待她们坐下,不等姜荔雪将礼物拿出来,便瞧见他将桌上的三个锦盒推到她们面前。</p>
“在下准备了一些见面礼，还望师妹与两位娘子笑纳。”</p>
姜意纾心直口快，见桌上不多不少正好是三个礼盒,不由笑道：“薛二郎像是提前就知道我们会陪六妹妹一起来？”</p>
“那日在府中瞧见师妹与二位娘子感情甚笃,便猜想着师妹或许会邀请你们一同前来，故而才备下三份见面礼,这叫有备无患……”</p>
薛崇柏爽朗清举,风趣幽默，很快便叫阁子里的气氛轻松愉悦起来。</p>
姜荔雪便也将自己准备回礼拿了出来：“师兄,原本今日殿下也打算与我一起出宫来宴请你的,只不过太后身体抱恙,留他在跟前侍疾,便不能过来了。这是龙团凤饼,陛下赏赐的贡茶，你拿去尝尝……”</p>
“这礼物委实贵重，师妹有心了。”</p>
姐妹三人这才好奇地打开了面前他送过来的锦盒，里面是三支花色各异的通草花簪。</p>
姜荔雪盒中的那朵是淡紫红色的玉兰花，姜梨满面前的是一朵清丽婉约的木芙蓉，姜意纾面前的是一朵蓝紫色的芍药……</p>
各花有各美，且十分契合三人的气质，花朵并于簪子上，姐妹三个你帮我，我帮你的互相簪在发间，丰容盛鬋，姹紫嫣红。</p>
“师兄，我先前还未曾见过这样的发饰呢，京城中也未曾有女子佩戴……”通草花是可以做成首饰佩戴的，但是大都选择梅花、琼花、石榴花等较为小巧的花朵，可以做成花簪，耳坠，或是手环。</p>
但是师兄方才送她们的都是半个巴掌大的花，虽是带着好看，但未免有些张扬。</p>
“这是景州刚刚时兴起，“我此番来京，也正是带着这样新鲜的发饰来打开销路的，这几日已经与几家首饰铺子谈过，他们愿意先卖卖看……”</p>
姜梨满打量着姐妹发上的花，问道：“这花看起来工艺繁杂，想必卖价不低吧？”</p>
“价格确实不低，但比起金银玉石做的首饰，价格倒也说得过去……”</p>
“也是，能买得起金银玉石首饰的人，自然也能买得起这通草花，所以价格不是问题，只要能在京城里时兴起来，自然不乏人来购买……”</p>
“姜三娘子说得很对，京城这里民风开放，人们对新鲜的东西接受的很快，在下觉得这首饰早晚能兴起来……”</p>
“毕竟是女儿家的首饰，价格也不算低，若想要尽快打开销路，最快的法子是先打入贵女的圈子。圈里攀比成风，若有一人戴着好看，其她人定然也跟着买……”姜梨满与姜意纾曾也有过自己的闺友圈子，只是姜家没落之后，那些朋友与她们甚少来往了，她们也再没有收到过聚会赴宴的帖子。</p>
姜荔雪瞧着三姐姐与师兄一来一往聊得十分投机，她这个与师兄相识十年的师妹倒像是个局外人似的插不上话，便与五姐姐一起一边吃果子一边等着上菜。</p>
姜意纾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如方才三姐姐所说，若要打开销路，便先打入贵女的圈子，我们是打不进去了，但是有一个人可以啊……”</p>
姜荔雪嗑着瓜子，与师兄和三姐姐一起扭头看她：“谁呀？”</p>
姜意纾笑眯眯地捏了捏她雪嫩嫩的脸颊：“当然我们这位实在美丽的六妹妹啊。”</p>
“我？”姜荔雪愣愣地看着他们，“可是我没有什么闺友啊？”</p>
姜梨满倒是很快就明白了姜意纾的意思：“五妹妹是想着，六妹妹如今身为良娣，免不了要去参加一些宴会，届时若能戴着薛家的通草首饰出席，凭六妹妹的样貌，定能引人瞩目……”</p>
姜意纾点头道：“是啊，六妹妹本就好看，再戴上这花儿，愈发的好颜色，谁见了不眼馋？”</p>
姜荔雪摸了摸头上那朵木兰花，笑道：“我是肉包子吗谁见了都馋？”</p>
几人聊了一会儿，饭菜便陆陆续续端上来了。</p>
姜荔雪还特意要了两壶眉寿酒，同他们说：“这是上次我与殿下一起我醉了……”</p>
她亲起身给师兄和两位姐姐倒满，今天这里都是她最信任的亲人，她不用顾忌什么礼仪规矩，只管做一个被师兄与姐姐宠着的六妹妹。</p>
“师兄，第一杯酒敬你，你能来京城我真的很开心！”</p>
薛崇柏眉眼温泽，笑意宠溺地看着她，与她举杯共饮：“我也很开心……”</p>
第二杯仍是敬他，感谢他送的银票。</p>
第三杯还是敬他，为着两人十年的师兄妹情谊……</p>
而后姜梨满与姜意纾也同他敬酒，一个庆祝他们成为朋友，一个祝福他生意顺遂赚个盆满钵满……</p>
之后便随意了起话，只会躲在她祖父身后怯生生的看着，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叫人看着又好笑又心疼。</p>
后来她的离魂症好转了些，有一次大家凑在一起吃荔枝，刚从庄子里送来的荔枝又大又甜，各自吃得兴起时，没留意到她手里那颗吃完了，空着手眼巴巴地看着大家，见没人理她，才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师兄，我还想吃一颗……”</p>
那是她第一次主动与人说话，大家既惊讶又开心，将桌上的荔枝都给了她。</p>
再后来，她便与常人无异了，除了胆子小一些，不爱出门以外，渐渐地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家了。</p>
这一番往事聊完，两壶酒都空了，其中有一壶是姜荔雪自己喝的，另外一壶是他们三个喝的。</p>
姜荔雪兴致愈酣，又叫人送了两壶酒来。</p>
而后又聊起姜梨满的事情来。</p>
姜意纾与那贺家退亲也有一阵子了，可那贺文轩还是时不时来找姜梨满，纵使她已经明确拒绝过他了，但是他还是不肯放手。姜梨满为了躲他，几乎都不敢出门了。</p>
“那贺家已经重新给贺文轩议亲事了，贺文轩还总缠着三姐姐不放，无非是想让三姐姐给她做侧室。三姐姐不肯，他便开始拿祖父做文章。”姜意纾说起这个便来气，“如今祖父的案子还没有判下来，他老人家还在大理寺的牢狱中，而贺文轩是大理寺丞，他是想用祖父拿捏三姐姐，已经暗示了不止一次了，当真是个卑鄙之人……”</p>
“竟还有这事？”姜荔雪听得满腔愤懑，三姐姐曾也是美愈京城的大家闺秀，如今就算是家族失势，也断不能让人如此欺负，“三姐姐你怎的不与我说？我好歹是太子良娣，我可以护着你的……”</p>
“六妹妹莫要气恼，这件事我自己能解决。”姜梨满知道她这个六妹妹在宫里也不容易，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一个行差踏错就会引来大祸，她不想给姜荔雪添麻烦。“你在宫中安心侍奉太子，宫外的时候你就莫要管了……”</p>
姜意纾也附和着：“是啊六妹妹，若你与太子殿下感情好，或许能吹吹枕边风，可是……”</p>
“五妹妹，”姜梨满打断了姜意纾的话，对她微微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莫要再薛崇柏面前说这些话，“你喝醉了……”</p>
姜意纾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忙扶着额头道：“是，我好像喝醉了，头有点晕，都开始说胡话了……”</p>
她这么一说，姜荔雪也觉得头有点晕，她揉了揉额头，咕哝着：“奇怪，我也喝醉了吗？”</p>
正疑惑着，眼前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她试图摇摇头，然而还是徒劳，不仅愈发看不清楚，甚至变得越来越黑。</p>
这怎么和她上次喝酒后的感觉不一样呢？</p>
不等她想明白，身子一软，便倒在了桌上。</p>
下一瞬，姜意纾也与她一样，趴在桌上没了声音。</p>
“六妹妹，五妹妹……”姜梨满酒喝的最少，见她们接连伏在桌上，觉得有些不对劲，忙抬头去看薛崇柏，“薛二郎，你还好吗？”</p>
“三娘子，”薛崇柏努力撑着几分清明，然后还是没能抵住，“酒好像有问题……”</p>
他起身想去外面求救，可是没走两步，便也倒下了。</p>
阁子中只余姜梨满还有几分意识，她身上的力气迅速消失，就连呼救的声音也几不可闻。</p>
她当即摔碎一个酒杯，握紧了碎片，掌心传来的疼痛让她尚能支撑着几分清明。</p>
便是在这里，外面传来两声闷哼，随即便有两名陌生的男子走了进来。</p>
他们脸色凝森，来者不善。</p>
“怎的有三个小娘子？哪一个是姜荔雪？”</p>
姜梨满心中一紧：他们是冲着六妹妹来的！</p>
“你们找我作甚？”姜梨满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不动神色地挡住了晕倒的姜荔雪，“我告诉你们，我可是太子良娣，你们若敢动我分毫，太子他不会放过你们的……”</p>
“唷，找的便是你！”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一个人扛起地上的薛崇柏，另一人则朝她走了过来。</p>
姜梨满见他们认定了自己，于是身子一软，随即也“晕”了过去。</p>
作者有话要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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