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荔雪方才在师兄所在的雅间门上贴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隐隐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清晰，不晓得他们是来谈生意的还是来寻欢作乐的。</p>
送酒的两位姑娘姗姗来迟,姜荔雪知道这里的规矩，一壶酒就代表一个姑娘作陪,眼下是两个姑娘各端着一壶酒来,肯定有一人要陪师兄。</p>
不行,她得想办法进去看看。</p>
于是她拉住其中一人，问她：“能不能带我进去啊？”</p>
那姑娘打量了她一眼,似乎并不讶异：“娘子认识这里面的客人？”</p>
“认识其中一位……”</p>
“我们没法带你进去,不过他们还点了一支舞，楼下的姑娘已经开始准备了……”</p>
她的话就点到这里,姜荔雪的脑袋也难得灵通了一回：这不就是叫她假扮舞女进去嘛？</p>
于是立即与身边的侍卫商量,同他借了些银子,这便去了楼下，打听到跳舞的姑娘们在哪里,她进去之后找到人，买通了那两个跳舞的姑娘,同她们简单学了几个舞蹈动作,换好衣服后,这便跟着上楼了。</p>
诚然她是跳不好这支舞的,不过有师兄在,最坏的结果莫过于向他表明身份，外面还有谢珣的人守着,她不会有危险的。</p>
这般想着,她提着裙子与那两位跳舞的姑娘一起上了楼,后面还跟着以为抱琴的姑娘。</p>
前后皆有遮掩,脸上也覆着面纱，谢珣应该不会发现她吧？</p>
说不定他这会儿或许已经回到絮晚的房间了呢？</p>
她偷偷往絮晚房间那边瞥了一眼……</p>
欸呀！谢珣怎么还在那里？</p>
他怎么在看她？</p>
是发现她了吗？</p>
可是她都换装了呀？</p>
脸上这面纱她还特意戴了两层呢？</p>
一定是跟着她的那个侍卫暴露了她！</p>
看到谢珣朝她这边走来，她赶忙催促同行的三位姑娘快些进屋，在谢珣离自己仅一步之遥时，快速阖上了房门。</p>
她知道这会儿谢珣一定生气了，但只是一支舞的时间，待会出去她一定好好跟他认错。</p>
姜荔雪跟在跳舞的两个姑娘后面，余光偷偷打量着师兄，见他身边确实坐着一个姑娘，正举着酒杯要亲自喂他，他抬手拒绝，自那姑娘的手中拿出酒杯，自己喝了下去……</p>
嗯，不错，还算规矩。</p>
抱琴的姑娘寻了位置坐下，跳舞的两位姑娘也摆好了舞姿。</p>
姜荔雪被她们刻意挡在身后，也架起了差不多的姿势……</p>
可惜她只记下了开头的几个动作，还没跳到一半，后面便跟不上了，照猫画虎地扭了几下，幸而被两位姑娘挡着，不至于太过出丑……</p>
而且她还要一边跳，一边留意师兄那边，心思不专，舞步越发的乱……</p>
与薛崇柏一起喝酒的男人，搁下酒杯，拧着眉头道：“后面那个跳舞的姑娘……是新来的？”</p>
就算被前面两个舞姿曼妙的人挡着，也能看出她的滥竽充数来。</p>
薛崇柏也注意到了那不断变换的舞姿后面，那个笨手笨脚的身影，越看越觉得眼熟……</p>
那僵硬落拍的动作，躲躲藏藏的眼神，时不时还往自己这边瞅一眼。</p>
眼底随即浮出几分了然的笑意来：她怎的来这里了？太子殿下知道吗？</p>
“挺可爱的，”他抬起酒杯，将身旁人的注意引了过来，“钱掌柜，喝酒。”</p>
那人便也举起酒杯，与他共饮。</p>
姜荔雪瞧着师兄一直与那人聊天说话，对身边那位侍奉的姑娘也疏朗有礼，并无逾越之举，便也放心了。</p>
一舞终了，她正准备与三位姑娘一起出去，忽听那位钱掌柜言道：“后面那位跳舞不好的姑娘，请留一下……”</p>
跳舞不好的姑娘？</p>
可不就是她么？</p>
正不知如何应对时，好在旁边的一位姑娘站出来帮她解围，挡在她身前道：“小女子舞艺不精，叫两位郎君见笑了……”</p>
姜荔雪趁机加快脚步往外走，不曾想那人却站起身的是那个姑娘……”</p>
那姑娘立即赔笑道：“她是新来的，不懂事，郎君们莫要为难她。”</p>
“我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是我这兄弟觉得她不错，想留她喝杯酒而已……”</p>
姜荔雪圆眸一瞪：师兄，没想到你是这种人？</p>
薛崇柏忙起身解释道：“钱掌柜，我不是那个意思……”</p>
“我懂，我都懂……”那钱掌柜一边拦着姜荔雪，一边拦着想将他拽回去的薛崇柏，“姑娘，只要你肯陪我兄弟喝两杯，多少钱，你开个价？”</p>
姜荔雪自那挡着她的姑娘身后气冲冲地走到薛崇柏面前，叉着腰气呼呼道：“你要我陪你喝酒？”</p>
“我真不是那个意思，”眼看着面前这小丫头气坏了，薛崇柏也只好点破了她，“我只是方才夸你可爱而已，师妹……”</p>
一声“师妹”，叫得众人一愣。</p>
而后薛崇柏与那钱掌柜的介绍道：“钱掌柜，这就是我与你提过的，那位手艺很好的师妹，今日许是调皮，竟跑到这里来了……”</p>
那钱掌柜见是个误会，便忙赔礼道歉起来。</p>
“钱掌柜稍待，我与师妹说几句话……”他欲拉着她出去找个地方说几句话，却不想姜荔雪摇了摇头，不肯出去。</p>
“他在外面呢……”姜荔雪小声说。</p>
“谁？”他刚一问出口，马上就想到了，“他！”太子殿下竟然就在外面？</p>
“他带你来这里的？”</p>
点头。</p>
“他知道你进来了？”</p>
点头。</p>
“他看着你进来的？”</p>
痛苦点头。</p>
“那你进来所为何事？”</p>
“我就是想进来看看你有没有和别的女人这样那样？”</p>
“这样那样？”</p>
“反正你不能和别的女人这样那样，要洁身自好！”带着教训的口吻叮嘱他。</p>
薛崇柏抿住唇角的笑意：“好。”</p>
“以后谈生意也不要来这种地方了，”她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后面的钱掌柜听到会不高兴，“就算别人请你也不能来。”</p>
“好，都听你的。”</p>
姜荔雪这才满意起来，临走前再嘱咐他一句：“保护好自己，不要被别人占便宜，也不要去占别人的便宜。”</p>
“嗯，知道了。”</p>
交待完后，姜荔雪才放心地走了出去。</p>
甫一开门，便瞧见外面那张愠色浓郁的俊脸。</p>
她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哄他了，所以没有立即与他解释，而后扑到他的怀中，隔着面纱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殿下，我错了……”</p>
冷眸睨她：认错倒是快，下次估计还犯。</p>
这次可没那么容易被她哄好。</p>
谢珣将她攀着自己脖子的手拉了下话，不许撒娇。”</p>
“殿下……”她被他制约着双手，不能再抱他，便干脆将脑袋拱进他的怀中，挨着他使劲蹭了蹭，“就这一次，我下次再也不敢了。”</p>
他仍是将她推开，面色没有半点缓和的样子：“站好了再说话……”</p>
嗯？撒娇不管用了么？</p>
姜荔雪站直了身子，委屈地看着他：“你好凶……”</p>
谢珣冷冷地看着她：她还委屈上了？</p>
途径此处的一位客人喝醉了酒，见他们这般，便要与谢珣抢人：“哟，这位郎君可真不会怜香惜玉，小娘子莫要陪他了，不若来陪我……”</p>
黑眸森然瞪了那人一眼，谢珣将姜荔雪拉回了絮晚的房间，按到屏风后面的美人榻上：“在这儿待着，哪儿都必须去。”</p>
姜荔雪鼓了鼓嘴巴：“知道了。”</p>
谢珣继续与他们谈事去了。</p>
琴商再奏，姜荔雪听着那缓缓如石上清泉的音色，伏在榻上，混混沌沌地睡着了。</p>
这一觉睡得不好，好似睡着了，又好似没睡着。</p>
屏风那边，他们说话的声音她一直都能听得见，可是听完便忘了，中间清醒过几次，根本不记得他们说了什么。</p>
脑袋昏沉沉的，醒醒睡睡，睡睡醒醒，越睡越觉得疲惫，身上如坠着石头将她往深潭中拉，连翻个身也觉得沉重……</p>
再后来耳边开始有奇怪的声响，眼前光怪陆离地闪烁着可怖的画面，可她分明是闭着眼睛的，怎么会看到那些？</p>
是梦吗？</p>
但她好像又是清醒着的，她知道谢珣他们就在屏风那边，离她很近，只要她开口叫一声，他就会过来。</p>
可是她张不开口，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声音来，手脚麻木无法动弹，她好像被一块巨大的树胶给黏在了榻上……</p>
“殿下……”</p>
“殿下……”</p>
“殿下……”</p>
她一直在喊，可是喊不出来。</p>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感觉如潮水般缓缓消退，她动了动手指，而后四肢也终于能受她驱使，她睁开眼睛，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是梦魇了。</p>
好累，身体好沉，她还想睡，可是不能睡，再睡下去，梦魇还会来……</p>
她撑着手臂起身，靠坐在美人榻上，睡意侵蚀着她的意志，她睁着眼睛，努力驱赶着睡意……</p>
谢珣那边的事情终于结束，送走程怀瑾与陆司安后，他转身来到了屏风后面。</p>
榻上的人儿抱膝坐着，可怜巴巴地望着他。</p>
他心里一软，随即又想到自己还在生气，于是便又冷起脸来看她。</p>
“殿下，我那会儿唤你，你怎的都不答应？”秀气的眉头拧着，她委屈地眼圈都红了。</p>
谢珣一愣：“你何时唤过孤？”他与程怀瑾与陆司安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絮晚在窗边弹琴，若她真的喊他，他定是能听见的。</p>
“就那会儿，我唤了你好几声……”</p>
看她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莫不是她声音太小了，所以他没有听见：“你是如何唤的？”</p>
“我在心里唤的……”</p>
谢珣：“……”</p>
作者有话要说</p>
谢珣：这上哪儿听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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