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无心之举，羲灵无别的想法，但此刻，那动作的意味好似被一下放大。</p>
她心头微烫，很快回神，面若无事一般，问道：“身上还有别的伤口吗？”</p>
“没有了。”</p>
羲灵正要把上药羽毛收回，却瞥见谢玄玉另一只手腕内侧，分明还有些许烧伤的痕迹。</p>
她又用羽毛沾染了点药汁，来给他上药，身前发辫扫过谢玄玉的手背，勾起他手背细微的痒意。</p>
谢玄玉侧过身避开她。羲灵上药的动作一顿。</p>
自己分明只是好心，可他却潜意识躲避，显然是对她有所抗拒。</p>
“我只是想给你包扎一下。”</p>
羲灵在他身边坐下，索性也不包扎了，将羽毛伸出洞穴，让大雨冲刷上面的药汁。</p>
羲灵越回想他方才的动作越生气：“谢玄玉，你很讨厌我吗？”</p>
“学宫里大多数人，分明都极其喜欢我，当你与大多数人不同时，你就应该反思一下，是不是你自己的原因。”</p>
她说完，又坏心地将那根羽毛在雨水中甩了甩，顿时雨珠四溅，有几滴落朝他身上飞去。</p>
谢玄看一眼落在自己手背上圆润水珠，缓缓抬起眸。</p>
少女从今日杀完食人鸟后，就憋着一口气。</p>
许是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能给外人听，她从补给包中拿出一道符篆，顷刻一道结界出现笼罩住二人，隔绝外人的窥视与打听。</p>
她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你很了不起吗？以为你是神主义子，身份高贵，便眼高于顶，总是看不起所有人，我最讨厌你们那群把仙门世家身份挂在嘴边的灵修。”</p>
“没有。”谢玄玉蹙眉回道。</p>
他懒得解释，到底没说什么。</p>
少女见他不回应，是真的气得跺了跺脚，身上宝珠摇晃，吵起来就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p>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根本没有欺负同窗，也没有伤害别人，最开始我与那群师兄师姐走得近，没想到他们会欺凌人。你是觉得我与他们一伙，本心极坏？不然为什么我帮你包扎，你表现得那么厌恶？”</p>
羲灵根本没想到他们惹了这么多事。</p>
“你认为我欺负小羊，可我分明帮了小羊，甚至，此前我也觉得你仗势欺人，后来才弄清楚，你私下还会接济同窗。”</p>
谢玄玉轻愣了一下。</p>
山洞外雨停了，羲灵胸口起伏，双眸清亮：“你放心，总之我不会拖你一点后腿，到试炼结束，你我便一拍两散。”</p>
羲灵快步走出山洞，迎面清风拂的话全盘托出，心情舒爽极了。</p>
自己还是脾气很好的小鸟了，不然早就变回真身，对着谢玄玉一顿猛啄。</p>
死对头就是死对头，这辈子都和解不了的。</p>
身后很快传来脚步声，羲灵余光微瞥，看到谢玄玉从山洞内走出，羲照和队友紧随其后，她走在最前面。</p>
脚下的土地渐渐从森林变成平原，再变成荒野，一路杂草荒芜，他们始终未曾再说一言。</p>
神宵秘境，玄奥莫测，众灵修在其中，得应对飘忽不定的极端天气，随时可能触发的怪物潮，以及时不时跳出来的古阵法陷阱，可与此同时，境内景色亦是万千，无数奇观浓缩在这一方天地中。</p>
天边燃烧着绚丽的火烧云，这一刻天空显得格外近。</p>
谢玄玉的目光，慢慢落到前方那一道身影上。</p>
有一点，她的确没有说错，在学宫她与那群人凑得近，他的确心有误会，含了偏见。直到入秘境前，方才改观。</p>
但今日她变成小鸟，去林中采来草药，拿着羽毛给他上药，动作极其轻柔，也是谢玄玉未曾预料的。</p>
队友大多数时候是累赘，他单打独斗惯了，不习惯有人靠近，偏偏羲灵更是麻烦中的麻烦。</p>
他眼睫低垂，看着左手臂，那里树叶覆盖着伤口，已没有半点不适，少女包扎得极其认真，最后还系上一个蝴蝶状的小结。</p>
他何时需要这个？</p>
谢玄玉抬手去扯，眼前却浮现起她倾身包扎时、柔声叮嘱他要好好护住伤口的神情，指节悬停在树叶上，眼皮难以抑制地重重地跳了几下。</p>
麻烦得要命。</p>
他手从手臂上拿开，抬起头。</p>
前方，一群小鸟吵吵闹闹，正围在她身边，她口中哼着小曲与小鸟们逗乐，步伐轻快极了，抬手幻化出几十只蝴蝶，蓝紫色的光芒闪烁，引得小鸟们称奇围观。</p>
她乐在其中，自娱自乐，全然没被方才的事影响。</p>
“你此前出手开阵法，会同时幻化出蝴蝶，为什么喜欢蝴蝶？”</p>
谢玄玉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p>
羲灵一边走，一边回过身子，眨了眨眼看着他。他神情淡漠，脸颊一半在霞光下，一半在阴影中。</p>
这是谢玄玉第一次和她攀谈修炼外的事。</p>
羲灵道：“因为好看，蝴蝶只存活一个春末，一个夏天，我想让它们活久一点，便在法术的时候顺便变幻出蝴蝶，看到它们心情也会好很多。”</p>
羲灵不想透露太多心声，转身继续往前走，裙摆划过枯黄的花杆。</p>
脚下是枯枝败叶，这里是一片枯萎的花海，花朵枯败，花杆偃倒了一片，入目荒凉无比。</p>
可接着，那些枯萎的花朵间，忽然升起了数不清的光芒，一只只蓝金色的蝴蝶，从花丛间翩跹飞出。</p>
羲灵停下脚步。</p>
原本脚下枯萎的花枝，也好像被注入了灵力，全都活了过来，枝条重新抽出，花杆慢慢挺直，花束败了又开。</p>
羲灵的眼睛被蝴蝶映亮，意识到什么，回过首来。</p>
谢玄玉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看到她在看自己，问道：“怎么了？”</p>
荒野平原怎么会无端生出蝴蝶，枯败的花海怎么会突然重开？羲灵又不是傻子。</p>
天地茫茫，蝴蝶飞过，划过一段清光。</p>
羲灵微扬下巴：“谢玄玉，你是在和我道歉吗？”</p>
谢玄玉道：“我变给自己看的。”</p>
还敢嘴硬，羲灵哼了一声，分明就是给她的。</p>
前一刻他主动搭话，就先递了台阶，后一刻，自己说喜欢蝴蝶，他就变出这幻象，不是为了此前的行为道歉，还能是什么？</p>
几只蝴蝶飞上她的衣裙，将她的裙袍染得透亮，羲灵转了个圈，蝴蝶和小鸟绕着她转圈。</p>
其中一只小鸟脱离大部队，朝着谢玄玉飞来。他抬起指尖，小鸟成功降落，朝着他啾啾了一下，谢玄玉抬手轻抚。</p>
羲灵看着他的动作，忽问：“你很喜欢小鸟吗？”</p>
他摸了摸小鸟的羽冠，淡道：“不喜欢。”</p>
羲灵心想这人好奇怪，怎么总是口是心非，明明在家给小鹦鹉又是买宝石，又是做小窝，还赚钱养家烧饭，一副人夫的样子，到外面就拽得要命，还说不喜欢小鸟？</p>
要不是自己真当过他的小鸟，或许就信了。</p>
看在眼前的蝴蝶花海，想必耗费他不少灵力，羲灵懒得揭穿。</p>
“不过，谢玄玉，我可没有原谅你哦。”</p>
羲灵道。</p>
她忽然不再往前，朝着谢玄玉走去。</p>
二人身后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羲照就看到少女一下走到谢玄玉身边，她踮起脚尖，抬手让男子微低面颊听她说话，谢玄玉竟也照做。</p>
羲照恨不能腋下生翅，飞过去听一听。</p>
羲灵在谢玄玉耳畔边道：“你还宰了我两袋灵石，一本秘术册子，必须帮我拿下秘境第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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