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已至此，她内心有无限内疚，但她不得不强制压下各种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带任何私人感情，只将他当作老板。</p>
关于泄露机密，她需要向他说明情况，完整地解释这件事。道歉的同时，她要向他表忠心，让他相信自己。</p>
如何裁决，是他的事。</p>
若是刚入职场，遇上这种事，她断然会羞愧到提出离职为自我惩罚以减轻心理负担。但此时她不会，手中新业务正在推进中，她不可能主动放弃这个机会。就算是要走，也是她做成项目，拿到她该拿的，并以此为跳板。</p>
此事并没有严重到要让她走人的地步，至于老板是否仍旧信任她，这太过唯心论，于老板们而言，纯粹的信任才是稀奇的，是边疑边用，除非找到更好更合适的，才会将人换掉。</p>
此刻，手头最重要的依旧是新业务模块。她只能努力做到，就算他疑她，他也得用她。</p>
她赌他的气量，他不会无限追责于她。</p>
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走人而已，她内心安慰着自己，至少是有情分一场，他不会让自己在这个行业内彻底混不下去。</p>
她仍不知道的是，那场酒局，到底是不是他对自己的考验。或者说，他是否存在过一丝考验的心思。这个问题，作为下属，她无法问出口。</p>
那一杯咖啡，以及刚才的姜汤，让她的胃隐隐有些烧灼感。她没有吃晚饭，也毫无胃口，窝在沙发上，等待着不适感的过去。</p>
孟思远并不全然相信王芸的话，王芸也见过自己与肖华在一起。可不论是何种程度，李敏还是选择了暴露自己。</p>
手机就放在前边的茶几上，脸颊蹭在柔软的毛毯上，她抱着自己。她很难过，她失去了一个好朋友。</p>
她不想知道李敏如何推测出这件事，也不想知道李敏是否因为这件事，才找自己重归于好。</p>
人的动机总是复杂的，正如她无法说出口，为什么她回京州后，不主动联系李敏。</p>
曾在李敏工作失意时，她有过念头，希望自己能更有用些，如果自己在职场上有诸多人脉，那就能帮朋友介绍一份工作了。谁都有不如意之时，灰暗到看不见出路，却不是能力问题，只是缺一个机会。一旦有转机，新局面打开，便是一番新天地。</p>
而在她出国前，李敏跟她说过，我这工作两年，工资不高，存的钱也不多。如果你在外面遇到困难了，可以都给你。</p>
自己的父母都未曾主动说出这句话过。</p>
后来自己很缺钱时，有过实在混不下去了，就拉下脸面去找李敏借钱的念头。有一种默契是，即使她们许久没有联系，只要她开口，李敏都会借这笔钱。然而她终究是将那张脸面看得太重了些，开不了这个口，不愿给自己退路，心中断了这条路。</p>
走得越远，越难有交心的朋友，并以功能为区分，是约饭逛街的、聊工作的、玩猫猫的......每一项以个人需求而展开，可以随时替换。会真实相处，但不必袒露自我。</p>
她们是很多年的朋友，是最了解彼此的人。认识得太早，不成熟像是把双刃剑，能不顾危险地最大限度向对方暴露真实自我，又难以驾驭人性中最为阴暗的一面。</p>
即使她们断开联系过很久，比起从前的日日消息不停，她们无法再细致地分享生活的诸多细节，也无法频繁见面，可见面时愉悦与默契是真，看到的真心也不假。</p>
孟思远不恨李敏，只是很难过。她连唯一的好朋友，也没有了。是不是她这个人很差劲，她在意过的人，都会放弃她。</p>
可是，她还是很讨厌考验。</p>
对一个人，还是一段感情，并不是非要经受住考验，才可信任、认为是值得的。</p>
为什么要有考验，逼得人显出人性中最为黑暗的一面？看着局中人的黑暗面，并不能衬托出局外人的道德高尚。</p>
在这盘棋里，她和李敏，都像是被人操纵的小丑。她们无法拿到最大利益，连利益代言人都算不上，却被逼得互害。</p>
他不是故意让她当小丑，却是将她拉入了这盘棋里。</p>
收购是场零和博弈，买家少花一分钱，卖家就少收一分钱。</p>
事关收益，职场上，拿着高薪就得面临相互碾压的利益竞争，更何况是一场八位数起步的收购？</p>
孟思远知道，是她的错，是她没有充分意识到彼此已站在了对立面上，是她觉得自己能中立地当个局外人。工作层面上，她错得离谱。</p>
她还有一个错，全身心地依赖一个人，是不对的。</p>
她只清算自己的过错，不想去纠正别人的，她也不想被误解为拿乔着想要优待与偏袒。</p>
看着客厅，有些小，却给这一个人恰到好处的安全感。这段时间，屋子里的生活痕迹不多，有些地方都落了灰。</p>
胃缓过来些，没那么不舒服时，孟思远拿开身上的毛毯，去打开了扫地机器人。她又洗了块抹布，从卧室里开始清洁。</p>
床头柜上放着零碎的物件，看得心烦意乱，她打开抽屉，要一股脑地扫进去时，看到了抽屉里的一个拆开的盒子，盒子里面还剩了两个套。</p>
她面无表情地拿起盒子，揉捏几下后，丢进了垃圾桶里。</p>
肖华晚上有三场局，并非应酬，都是谈事的。其中一场是与黄海峰和张文杰，自然是问到了亚东集团的反应为何如此迅速。他说了是他的一点失误，已经解决好了。</p>
这一句话，就够了。黄海峰笑着拍他的肩，说解决好了就行，这不算什么。</p>
这个问题的确不算什么，不论做什么事，都会有意外，重要的是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以及，不要折腾出自己搞不定的意外。</p>
能被他这么快解决的，归根到底就是小事，他顶多是要在董事会上解释一两句。</p>
最后一场局结束，肖华却没有立即离开，点了根烟，独自待一会儿。</p>
他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没有解决。</p>
这件事，奇怪的是，孟思远没有被暴露出来，只以他的身边人为指代。肖华不认为孙亚东能有如此好心，也不会是留作后招使用，但一定有人知道是孟思远。</p>
那人大概率是孙亚东旁边的女人，孟思远的姑姑。这个信息点，那个女人，不可能不拿来利用。这个信息，给亚东集团，爆出来就一文不值。如果算在她头上，就能是进账。</p>
生意场上，被人察觉出弱点，对方就能开价。她很成功，已经抓住了他的弱点。</p>
这件事，肖华根本不会去赌对方手里有没有证据，就算是没有，都可以有，谣言就足以毁了孟思远的名声。</p>
这很容易解决，花钱就行。他花钱一向很到位，会买断这个消息，将漏洞彻底堵上。</p>
肖华也没觉得这是什么敲诈，他做事不到位，就会得到教训。这笔钱，他花得心甘情愿，他也不会让她知道，不想再让她有负罪感。</p>
至于那个女人，她以此谋生，她可以贪婪、重利，却不可以不信守承诺。否则，这不符合她那一行的规矩。那一行，坏了规矩的人，是会连命都没有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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