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汪露曦穿着格格装，手里拿着团扇，和别人不同的是，写真店给的样片都是什刹海旁，半亩风荷，窈窕淑女，宁静致远。她倒好，没有一张是安安静静摆造型的，脑袋边上的流苏都快要飞起来，摄影师无奈之下尽是抓拍。&lt;/p&gt;</p>
“这张要不要再修修啊？我的门牙笑起来这么显眼吗？”&lt;/p&gt;</p>
她呲着牙回头，想让袁北辨别一下，甫一回头却发现，两人站得过于近了。&lt;/p&gt;</p>
地铁车厢强冷，袁北在他身后帮她隔绝了人潮，她面前是逼人冷气，身后是袁北温热气息，自她头顶打下来。&lt;/p&gt;</p>
汪露曦站在这一冷一热的交界处，忽然觉得心脏随着地铁转弯，轻轻晃了一下。&lt;/p&gt;</p>
袁北在看她。&lt;/p&gt;</p>
目光的落点是她慌慌张张抿起的嘴巴。&lt;/p&gt;</p>
一瞬而已，汪露曦匆忙将头转回来。地铁传来电子播报声，下一站，朝阳门。打算去吃的那家烤肉在工体附近，还有一站，她却感觉炭火马上就要烧到脸上了。&lt;/p&gt;</p>
北京地铁怎么回事啊？这车厢玻璃窗一天擦几回？怎么这么干净？&lt;/p&gt;</p>
干净到她直视前方时，能清楚看见站在他身后的袁北，那双清淡好看的眼睛正盯着她瞧，很认真，未有一刻挪移。&lt;/p&gt;</p>
两束视线在玻璃窗上交汇。&lt;/p&gt;</p>
汪露曦想不到自己率先败北。&lt;/p&gt;</p>
她抬头，发现袁北还在看她。&lt;/p&gt;</p>
再抬头，还在看。&lt;/p&gt;</p>
汪露曦只好屏住呼吸，故作镇定，低头继续回消息，和写真店交流P图意见。&lt;/p&gt;</p>
直到，地铁前方到站提醒。&lt;/p&gt;</p>
电子播报盖住了袁北的声音。&lt;/p&gt;</p>
但她还是听见了。&lt;/p&gt;</p>
“袁北，我听到了哦。”她仍低着头，“没劲透了你，有本事大声说啊。”&lt;/p&gt;</p>
身后一声轻轻的笑。&lt;/p&gt;</p>
袁北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自言自语，平稳声线递进她的耳朵，有些痒：“AUV，哪里来的小燕子。”&lt;/p&g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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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景山公园】&lt;/p&gt;</p>
汪露曦躺在青旅的小床上，将床帘拉严，举着手机出神。今天白天实在走路有点多，脚掌有些胀痛，不得不反复蜷缩脚趾来缓解。&lt;/p&gt;</p>
袁北发来消息：[还打算去哪？想去但还没去的地方。]&lt;/p&gt;</p>
汪露曦：[我想想啊。]&lt;/p&gt;</p>
汪露曦：[最近这几天有点事情，我答应邻居家的阿姨，这个暑假帮她女儿补几天英语，她女儿上初中。前些天玩得太放肆，我已经推了很久了。]&lt;/p&gt;</p>
袁北：[怎么补？]&lt;/p&gt;</p>
汪露曦：[线上，改错题，然后视频电话，一起扒文章，做阅读理解。]&lt;/p&gt;</p>
袁北：[有偿？]&lt;/p&gt;</p>
汪露曦：[当然！！]&lt;/p&gt;</p>
这就说到汪露曦引以为傲的点了，这次出来玩的大部分花销，包括高考完换新的手机和平板，都是由她自己承担的，多年攒下的零花钱占一部分，假期帮人补课占一部分，从学校搬走时卖掉的二手生活用品和各科笔记又占一部分。&lt;/p&gt;</p>
当初她不了解“市场”，是经朋友提醒才知，她这个高考分数和名次，积攒的笔记很值钱的。汪露曦有点沾沾自喜，但又免不了觉得这钱怪烫手，所以一科笔记搭一大摞错题集，半卖半送的，一眨眼竟全给处理了。&lt;/p&gt;</p>
她对袁北说，这是她人生中第一个完全不用操心学习的暑假，没有假期作业，也不需担心考试，压力为零，有钱有闲。&lt;/p&gt;</p>
袁北顺着汪露曦的话茬：[嗯，年轻好。]&lt;/p&gt;</p>
然后又回：[不出门就好好休息，我也去忙了。]&lt;/p&gt;</p>
？&lt;/p&gt;</p>
忙什么呢？要忙几天？&lt;/p&gt;</p>
你忙的时候，我还能找你吗？&lt;/p&gt;</p>
而对话框里，袁北没有再回话。&lt;/p&gt;</p>
汪露曦忽然懊恼，发现自己把天给聊死了。她只是这几天有事做，又不是不能去见袁北了，她觉得自己还能绕着北京城再战三万里，只要和袁北一起。&lt;/p&gt;</p>
可一旦这样想，就又有些自惭。&lt;/p&gt;</p>
骄傲与惭愧，期待与懊丧，当这些极具对冲效果的情绪集于一身，汪露曦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枚皱皱巴巴的苹果核，一只没充气儿的轮胎，没精打采。&lt;/p&gt;</p>
心知肚明自己正驶在一条未知终点的道路上，又能怎样呢？这世界上从来不乏清醒的人，但怎么想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半路掉头真的很难。更何况她马力足，零百加速非常快，一个猛子就窜出去了。&lt;/p&gt;</p>
汪露曦的手指敲着屏幕。&lt;/p&gt;</p>
她特想刨根问底，想问问袁北，但又觉得，心里的那些闹得她不得安宁的问题，或许有些出格。&lt;/p&gt;</p>
终究还是忍住了。&lt;/p&gt;</p>
将打好的字一个一个删了去。&lt;/p&g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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