搂住陈涧的瞬间,两人的耳尖轻轻擦过。</p>
这个微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触碰之间，耳边寂静的声音全都消失了。</p>
听不到河水流过的声音，听不到风吹过的声音,夜虫低声鸣叫的声音，包括陈涧的呼吸声,都在他抱住陈涧的瞬间消失了。</p>
但又有一个声音很快地从无声中回来，轻轻扫过耳边。</p>
是陈涧的呼吸。</p>
二十秒内，除了这个呼吸，单羽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p>
他没有动,没有松开陈涧，也没有开口说话。</p>
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但又像是就那么几秒。</p>
单羽微微侧头时，再次碰到了陈涧的耳朵尖,这冷得他想哆嗦的夜风里，陈涧的耳朵尖是滚烫的。</p>
单羽搂着陈涧的手松了松,这个面对面拥抱的姿势陈涧是没法扇他脸的,但可以肘击,还可以抬膝重击，甚至可以直接一脑袋磕过来……</p>
就在他准备松手退开的时候，陈涧动了。</p>
陈涧的胳膊抬了起来,伸到他身后,抱住了他。</p>
跟他在医院伸手挡眼睛的那种若即若离不太一样,这个拥抱是实心的。</p>
先是轻轻环住,微微停顿之后收紧。</p>
单羽准备离开的胳膊就那么半举着定在了空中，不敢动,生怕哪个关节姿势不够优美就会让陈涧受惊离开。</p>
“你手怎么弄的？”陈涧声音很低,但就在耳边。</p>
“没事儿,”单羽说，“回去跟你说。”</p>
“嗯。”陈涧应了一声。</p>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陈涧松开了胳膊。</p>
单羽跟着也松了手。</p>
放松的一瞬间感觉自己后背都酸了。</p>
“你……”陈涧看着他，“什么时候回来的？”</p>
“二十分钟之前。”单羽说。</p>
陈涧愣了愣，转身往摩托车那边走过去：“吃饭了吗？”</p>
“没。”单羽说。</p>
陈涧脚步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不先……吃了饭的？”</p>
“你手机是卖掉还债了吗？”单羽问。</p>
陈涧停下了，从兜里摸出手机，按亮了屏幕，等了几秒，屏幕又黑了。</p>
“没信号，等我重启一下，”陈涧低头看着手机，“这手机旧了，有时候信号有了也连不上，得重启。”</p>
单羽没说话，跟陈涧一块儿沉默地等着他手机重启。</p>
过了一会儿，手机屏幕重新亮起，接就是一阵叮叮叽叽哔哔的各种提示音。</p>
“业务挺繁忙啊。”单羽说。</p>
陈涧没说话，在手机上点了两下，估计是打开了乏单可陈的消息，看了一眼之后往他这边又走了过来。</p>
“我那会儿……在山里，”陈涧说，“没信号。”</p>
“你干妈住山里啊？”单羽问。</p>
“嗯？”陈涧看着他，“谁跟你说的？”</p>
“我妹妹，”单羽说，“小豆儿说的。”</p>
陈涧笑了笑，想想又点了点头：“算是吧。”</p>
“什么叫算是</p>
吧？()?()”</p>
单羽问，陈涧这个回答，基本能确定他干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干妈，或者干妈就是个借口，“你干妈山魈啊。▉()▉19▉&amp;?&amp;?▉()?()”</p>
陈涧叹了口气，没说话。</p>
“走，()?()”</p>
单羽往小豆儿家院门走过去，三饼的摩托车就停在门口，“看看你干妈去。()?()”</p>
“……明天吧，”陈涧说，“天都黑了。”</p>
“你还怕黑啊？”单羽问。</p>
“不是，”陈涧看到了三饼的摩托车，“你开的三饼的车？”</p>
“嗯。”单羽点了点头。</p>
陈涧没说话，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p>
一片猝不及防的混乱里带着这几天以来最真切的踏实。</p>
车灯照亮单羽脸的那一瞬间，他就在自己的错愕中感受到了踏实，那种一切最终都落了地，稳稳当当的感觉。</p>
“我带你吧，”陈涧说，“出了村子就没有灯了，路不好开。”</p>
单羽转身又走了回来。</p>
陈涧跨到车上，把车掉了个头，单羽坐到了后座上，右胳膊肘架到他肩膀上，缠满了绷带的手就在他右前方。</p>
“扶好。”陈涧说。</p>
单羽的左手扶在了他腰侧。</p>
陈涧想说要不搂着也行，如果后面是三饼他们，这会儿肯定是搂腰的，这条路颠簸得很，就这么一只手扶着，肯定坐不稳。</p>
但他说不出口。</p>
单羽没事儿就在健身房上吊，也许核心强大呢。</p>
他拧了一下油门，车开了出去。</p>
村里的路是新修的，很平，但是出了村之后，路立马就变成了土路，车灯照过去一片坑洼。</p>
路过第一个坎儿的时候，他减了速，但车还是跟着抛了一下。</p>
“操！”单羽晃了一下，扶着他腰的手直接一把抓了上去。</p>
“哎！”陈涧只觉得一阵疼，赶紧回手抓着单羽的手腕往前带了一把。</p>
单羽搂在了他腰上。</p>
“后面都是这种路。”陈涧说。</p>
“嗯。”单羽在后面应了一声。</p>
陈涧没再说话，盯着前面的路。</p>
他自己开出来的不会太在意路平不平，反正颠不颠的也不至于翻了，但单羽右手这个状态是肯定不受力的，就一只手，一个不合适还真有可能被甩下车。</p>
一路单羽都没有再说话，陈涧也沉默着。</p>
四周已经没有了灯光，月光开始慢慢铺出了模糊的银色。</p>
陈涧在一条岔路的尽头停下了车。</p>
“也没多远。”单羽下了车。</p>
“嗯，以前都走路过，“太远了走不了。”</p>
这里是小时候妈妈总会带他来的地方，在妈妈身体还好的时候，会带他来这边摘各种蘑菇。</p>
具体的他都已经记不清了，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像章节梗概一样的记忆，还有妈妈的笑脸。</p>
不过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这里。</p>
陈涧拿出手机打开了灯照着，带着单羽往林子里走了十几米，然后停下了。</p>
单羽看着面前</p>
的林子，有点儿没看明白。()?()</p>
陈涧走到面前的一棵树边，拍了拍树干，回头看着他：“这棵树。”()?()</p>
“干妈？”单羽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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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嗯，”陈涧点了点头，“我妈带我来认的。”()?()</p>
单羽愣在了原地。</p>
居然真的是干妈，但也居然真不是人。</p>
“这位干妈……”单羽犹豫了一下，“是起到一个什么作用？”</p>
陈涧没说话，靠在树干上坐下了。</p>
过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心理安慰。”</p>
单羽没有说话。</p>
这棵树，在已经连家都没有了的陈涧心里，大概是他跟妈妈唯一能触碰得到的真实存在了。</p>
他慢慢走过去，蹲在了陈涧面前，左腿不能受力，他不得不用右膝盖顶着地面。</p>
陈涧看着他的腿。</p>
“碰上什么事儿了吗？”单羽问，“这两天。”</p>
陈涧的视线很快地往他脸上扫过，又移开了：“也没有，就是……想休息一天，很久没来这儿看看了。”</p>
“请假为什么不跟我说？”单羽问。</p>
“……你忙着呢吧，”陈涧说，“这边也没什么事儿，我就给自己批了。”</p>
“我不忙。”单羽说。</p>
陈涧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忙，你说两三天……”</p>
“两三天怎么了？我不是两三天回来的吗？”单羽问。</p>
“……今天是第四天。”陈涧说。</p>
嚯。</p>
时间观念还挺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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