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认真地问他道:“是不是瘦的女人,男人更喜欢?”
“又发神经!你要那么瘦干嘛?”阿兴骂了我这句,然后头也不抬地扒着他碗里的饭。
“寝室里的小师妹瘦得能把手镯戴到这,让我大受打击。”我比划了一下自己臂膀的位置,然后又捏了捏自己的肚子说道,“我觉得自己肚子上的肉太多了,应该要减点。”
阿兴听了我的这些话语,冷笑了一声继续大口吃着他的菜。
“阿兴,如果男人送女人呼啦圈算什么?是让她减肥的意思吗?”
阿兴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认真地回答我道:“c大的男人,我哪搞得清楚?!但是j大的男人肯定不会给自己喜欢的女人送呼啦圈,好歹也要送花不是?”
我朝阿兴竖起了大拇指,有道理!看来这几年阿兴成长得很好,都知道表白应该送花呀。
“跟你讲个爱情故事,看看你怎么理解。那是我上高中那会儿,同桌跟我提起的故事。清朝的时候,吴江有一位叫叶元礼的美少年,常常会从流虹桥上经过。桥边的一座小楼上住着一位少女,她常常守在窗边日日期盼他的经过。她爱慕他,为他病倒,为他死去,只是不肯瞑目。恰好叶元礼又从这里经过,少女的母亲拦住了他,把事情原委告知于他。他连忙入屋忍不住悲泣,少女的眼睛这才终于合上。”
“那女孩为何不去向叶元礼表白?”阿兴这么思想单纯地说道,惊得我差点没从凳子上直接跌落下来。
“是古代好吗?她是深闺女子,怎么可能做得出来?!”我扶住桌角,唯恐自己身体一软真的晕倒在地。
“那就托个小丫鬟去传情达意一下,搞不好叶元礼常常从流虹桥上过,只为见她也说不定呢。”阿兴说得很云淡风轻。
是吗?我的心头猛然一惊,带着诧异的目光看向阿兴,我怎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层。《高阳台》的序里没有说叶元礼是否对那少女有意,但是他常常从流虹桥上过,应该有见过芳容的可能,进而对她暗生情愫也难说。最后他入屋痛哭的那一幕,不正是验证他曾也有情意之说?
“阿兴啊,看来我真该重新好好认识你!”我重重地拍了一下阿兴的肩头,感慨地说道。
阿兴则轻蔑地扫了我一眼没有作声,只是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记得上高中那会儿,梅子总爱钻在琼瑶小说的世界里,我多少会受她的影响偶尔会凑上去翻看几页。《几度夕阳红》里有一幕场景,何慕天和李梦竹在沙坪坝附近一个小酌,一个散步。正如何慕天所想的,是因为有了你的散步才有了我的小酌。而李梦竹心里则是有了你的小酌才有我的散步。其实,根本分不清是因为有了小酌才有的散步,还是有了散步才有的小酌,只是两颗害羞的心,因为爱情而希翼相互靠近的默契。也许,《高阳台》里隐藏的故事也是如此吧,只是比这更多一份遗憾,更多一份凄美。
梅子曾对我说过她家成德的亡妻卢氏的墓碑是由平湖叶舒崇所题,而那个叶舒崇在翌年就病逝了。可惜这个文学半吊子的梅子,她空感慨吴江流虹桥的叶元礼与那少女的爱情故事,竟不知叶舒崇与叶元礼其实是同一个人。而我去年在图书馆里查书时竟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元礼便是叶舒崇的字。他祭奠纳兰容若的亡妻为其题字,也许心里所想的却是那个吴江少女也难说,那么感伤忧郁,岂能活得长寿?
那一夜,我突然感慨叶元礼、突然感慨纳兰容若,到最后竟感慨起朱彝尊来了,这位大器晚成浙西词派的宗师,与自己妻妹的那段只能藏在心里的爱情,铸就了多么凄美的《高阳台》,只有同样经历的人才能奏写情感共鸣的乐章。
昏昏然,我在自己的上铺进入了梦乡,梦见精致的庭院里绽放着一株金钱绿萼,洁白如雪的花瓣正是梅中极品。当花瓣逐渐凋零的时候,真的很适合吟唱才女谢道韫的那句:“白雪纷纷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风起。”
不,不,梦里的那个我是不会吟这种天真烂漫的诗句,我能感应到那颗心似乎历经风霜而变得苍老。我站在高阁之上,远眺周围的世界,远处的山坡似乎寄托了我无数的遐想和情愫。任由那山坡的颜色由白变青,由绿到黄,由黄转白,我依然只是呆呆地在高阁之上远眺而从不靠近,独自绮窗吟着“盼长堤,草尽红心”。
我不知道梦里的那个我究竟几岁,但已不再年轻是肯定的,也许勉强还能称之为少妇,也许已到了老妪的年纪。似乎盼了很多年,属于自己的那个叶元礼始终没有出现。也许是因为青春年少时伤他太重,故而他永远不会出现。也许,过了那么多年我依然幽居在他的心口,只是这山坡并不是他的必经之地而已。
早上,我从泪眼模糊的感伤中醒来,似乎自己真的在梦里等了许多年。吐了口气,我探起身来,抽了枕边的纸巾擦了擦泪眼。三个只留空床板的床铺显得格外扎眼,剩余的四个床铺上名花有主的佳丽们,个个如蚕宝宝似的蜷缩在酣梦之中。
唉,我不禁有感而发,怪不得文仙到了二十二岁高龄都没有相遇爱情,原来竟是上辈子用情太深的恶果!
我爬下床铺开了寝室的门,去对面卫生间如厕,此刻外面的过道上已如集市般热闹,只有我们寝室还是寂静一片。如厕归来,我诗意大发便扯着嗓子动情朗诵席慕容的《戏子》充当是寝室的起床号,然后慢慢爬回上铺。
“请不要相信我的美丽
也不要相信我的爱情
在涂满了油彩的面容之下
我有的是颗戏子的心
所以请千万不要
不要把我的悲哀当真
也别随我的表演心碎
……”
结果,赵欣悦直接从趴着的枕头上探起身厉声道:“你再张嘴试试?信不信我枕边的梳子直接给你飞过去?”
我长大了嘴巴硬是哑言了,那句“亲爱的朋友,今生今世我只是个戏子,永远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只能在心里念叨。这么寒心,我随即像被电击似的直挺挺倒在了草席之上。
不过很快,下铺的小师妹开始起身了,穿着拖鞋端起脸盆出门洗漱去了。
紧接着奚王紫也开始起身了,她边把蚊帐轻轻挂起边对我说道:“妹啊,今天选修课考试该起了!难不成你这次修的是文学?”
我还没有探起身看她,就听见她那特有“呵,呵,呵”的笑声传来。幸灾乐祸的主,我忿恨地扶着床铺的栏杆坐了起来。
紧接着各项繁忙、闹心的考试接踵而来,疲于奔命地日日复习迎考,偶尔在夜里归来的时候探讨一下大四时的寝室问题。因为我们这几幢三层的学生公寓都太陈旧,学校打算拆了这一片的学生公寓然后重建新的宿舍楼。趁着毕业季打发了一大批毕业生之后,剩下的学生就搬迁到南面较新的六层楼宿舍楼里,然后按四个人一间的寝室名额重新分配人员。
小师妹闻讯后便叫苦连天:“唉呀,才安生了一年又要搬寝室,你们四个人正好凑一间,那我岂不是又要落单被打发了?真是天不见怜啊!”
“没事,要是哥最后一年跑去他哥那儿住,你还是有位置的。”我丢了个眼神给奚王紫。
“放屁啊!”奚王紫不留情面地批判我道,“我哥那儿只有两间房,现在我妈要过来给我哥带孩子,哪里还有我住的地?!”
“噢,噢,噢!”我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然后与小师妹一起做了个苦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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