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地点在莫家闲置的远山别墅，莫俊纬不常回家，那里差不多成了他的行馆，用来办舞会是再好不过的了。
莫金妮来接她的汽车来得有些早，凌霜华换好装噔噔噔地跑下楼去，正撞见在客厅等谭露瑶打扮的贺景瑭。
他注视着她从楼上飞快地跑下来，笑道：“你又不好好走路。”
“金妮等急了可是会发火的！”
她顾不了许多地往外走，被他拉住，他上下打量着她夸道：“裙子很漂亮，耳环也好看！”
她无所谓地笑了：“是贺二哥和谭小姐眼光独到。”
“不用谢。”他笑得有些得意。
她刚坐上莫家的车，莫金妮就炸毛一般大叫：“啊！霜华，你怎么穿得这样老气！”
她分不清到底是谭露瑶怕她抢风头还是贺景瑭在捉弄她，总之她现在身上穿了一条堆花的墨绿旗袍，配上贺夫人送她的白狐云肩，好看是好看，但就像莫金妮形容的那样“老气横秋”。这是作为舞会礼服送她的礼物，既然收下了，出于礼貌，她又不好再穿自己的裙子。好在出门前她临时想起了上次的耳环，青绿小巧的翡翠吊坠轻轻摇曳，看起来青春了点。
莫俊纬的舞会或许不隆重，但无疑很盛大，来的都是爱玩且玩得起的年轻人，还专门请了维纳斯的台柱吴丽娜来助兴。
莫金妮在舞会上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踩着高跟鞋飞来飞去的凌霜华都跟不上，她寻思找个地方坐下，人群涌动，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贺景瑭和谭露瑶一进门就收获了几乎所有人钦羡的目光，谭露瑶气质不凡，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大家都好奇前几天还和名伶姚小君你侬我侬的贺二少爷，怎么能这么快就找到这样优秀出众的小姐作伴。
莫俊纬站在吴丽娜身边，啧啧感叹谭露瑶的大方得体，偏头对身旁说：“丽娜小姐，一会儿看你的了。”
吴丽娜穿了一身银亮的吊带长裙，及肘的白手套，头发烫得每个卷都透露着妩媚风情，她嗤笑一声：“放心，不过是个娇小姐，包在我身上。”
她环顾一周，视线落在角落里：“那个呢，要不要我一起解决了？”
莫俊纬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好笑道：“丽娜小姐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了，那是寄住在贺家的一位妹妹罢了。”
吴丽娜摇摇羽绒扇子，不再说什么。莫俊纬看人到得差不多，催她赶快献上一曲。
音乐轻缓地荡漾开来，莺歌燕语，衣香鬓影，舞池里尽是青春快乐的年轻男女。舞会之于莫金妮的意义极其重大，以至于即使是莫俊纬的舞会她也不愿错过。她穿着蕾丝洋装，在舞池中如鱼得水，欢快地旋转，倒是她的舞伴有些吃力。
程亭筠尽量跟上她轻快曼妙的舞步，但一首歌的时候，他已经踩她三次了。
“亭筠哥哥，我记得你会跳舞的呀？”莫金妮倒不生气，只是心疼自己的高跟鞋。
程亭筠无奈道：“我哪有你厉害，打个旋都要飞起来了似的！”
莫金妮咯咯地笑，不敢再和他跳了：“我又不是舞蹈老师，难道还要一步步带你吗？你怎么跟”正说着，她突然想到什么，眼中荡漾起盈盈笑意：“反正我是没耐心的，不过我有个同学应该可以。”
她到处张望，果然看到了角落里的凌霜华，她刚才高兴得忘了形，竟把好友冷落了，见她此时还没有舞伴，心中一阵内疚。正好程亭筠舞步轻缓稳当，她和凌霜华练过舞，当时还嫌弃凌霜华跳舞没有激情，现在想来两人的舞步应该能合拍。
莫金妮性子急，连拖带拽立刻就把程亭筠拉到了凌霜华面前。
“霜华，这是程亭筠，我亭筠哥哥。”她热情地介绍道，“这是我同学，凌霜华，叫她霜华就好。”
与她的热情相比，另两人则显得有些尴尬，但她完全察觉不到，眉飞色舞地说：“你们一个没舞伴，一个被舞伴抛弃，嗯，正好！我要去跳舞啦！你们也来啊！”
说完，没等他们开口，她又迫不及待地奔向了舞池，她热情洋溢的魅力也吸引了不少男子，很快，她又找到了新的舞伴，两个都是活泼的步子，又说又笑地跳着。
凌霜华本打算的是来开开眼界，虽说她不是没见过世面，但兴许汶北的舞会会有大不同呢？事实上，的确有不同，但都是舞会，大体上还是一样的，不外乎吃点心喝洋酒，跟着音乐跳舞。她觉得无聊，拒绝了几个邀舞的公子哥，只想在角落里听歌。
没想到的是，莫金妮雷厉风行地给她找了个舞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了。
程亭筠看出了她的窘迫，伸出手，微笑道：“凌小姐愿意赏脸吗？”
对方这么大方，又是莫金妮介绍来的，她当然不能忸怩作态，便把手放入他手心，微微点头。小巧精致的耳坠子轻轻摇曳，衬得双颊雪玉莹白，顺滑柔亮的青丝垂下，落在白狐云肩上，分明得刺目。
程亭筠有些发怔，很快回了神，牵了她朝舞池走去。
吴丽娜被称作维纳斯夜莺不是没有道理的，她的歌喉让人沉醉，轻快俏丽中不乏妩媚，音乐在舞会中回荡，人们享受其间。
凌霜华轻搭了手在程亭筠肩头，伴着他的步子轻舞。不得不承认，莫金妮给她挑了一个好舞伴，不紧步子稳，还时刻小心着她的脚尖。
她觉得好笑：“程先生这样小心仔细，是怕踩着我了么？”
“我只是不想再被舞伴嫌弃了。”他苦笑，“况且，凌小姐怕是也没有朋友可以给我介绍了吧？”
她想到刚才莫金妮迫不及待把他拉过来的样子，轻笑着摇头，忽地有点同情他。音乐缠绵处，跳舞的男男女女们开始旋转。他揽着她的腰也是一旋，动作柔和优雅，她笑叹：“是金妮看走眼了，程先生明明很会跳舞。”
“无论如何，对男人而言，美丽女士的安慰总是疗伤圣药。”他轻笑道，“早知道我就该来邀请凌小姐跳第一支舞。”
她笑笑不说话，其实要不是莫金妮介绍来，他就算邀请了她也不会答应，而且，这就是她的第一支舞。
程亭筠眉目清俊，今天又穿了一身米色西装。自从离开汶南后，她好像对这样身姿挺拔，穿西装好看的男子都要多看几眼，尤其是眼前这人还这么会跳舞。
就像许文礼。
她的舞是许文礼教的，他也曾搂了她轻旋，动作也是这样的温柔优雅。有时候跳到一半留声机卡住了，他总能修好，伴着她喜欢的歌，他们肆意地笑。
见她半天不说话，程亭筠刻意上下打量了她，“凌小姐果然如传闻中那样大方端庄。”
她知道他是在说自己这一身老气的打扮，却也没有恼，只是好奇：“传闻？”
“是啊，景瑭和俊纬都提起过你，我的母亲也直夸你，凌小姐声名在外，在下早有耳闻。”
她略一沉思，立刻明白过来，原来眼前这人竟就是程夫人的儿子，听说是在汶北军中任旅长，算是年轻有为。想来也是，他能来莫俊纬的舞会，莫金妮又叫他亭筠哥哥，和莫家关系如此亲近，自然不会是普通人。
她道：“程先生也果然如传闻中那样青年才俊。”
两人早从别人口中知道了彼此，如今一见面，都觉得分外投契，他们伴着音乐，随着舞步，越聊越高兴。
舞会一角，莫俊纬百无聊赖地喝着洋酒，视线在舞池中搜寻。很快，他就找到了处于众人焦点的贺景瑭和谭露瑶，两人正一边共舞一边愉快地交谈。
看时间差不多了，他向吴丽娜使了个眼色，便朝两人走去。余光一闪，又看到了舞会偏角处的熟悉身影，不由得脚步一顿。
贺景瑭和谭露瑶几乎吸引了所有瞩目，程亭筠和凌霜华则混在不起眼的人群里，似乎也聊得很是开心。莫俊纬愣了愣，立刻改了转向，朝另一边走去。
程亭筠正和凌霜华聊到他带人守在涵阳女子学校外，就为了给贺景瑭打掩护，两人都笑本来那天就该彼此认识一下。
莫俊纬的声音突然插入：“好你个程亭筠，竟趁我走不开先邀了凌小姐！害我找不到舞伴！”
两人停下舞步，凌霜华见莫俊纬佯装愤怒的模样，又疑惑又觉好笑。程亭筠摇头轻笑，这才对她解释说：“我和俊纬早就听闻凌小姐芳名，无奈一直没机会正式认识，他早在办舞会时就说，一定要请你跳支舞。”
“上次匆匆一面，都没来得及自我介绍，这次可一定要正式认识认识。”莫俊纬把程亭筠挤开，伸出手邀请：“美丽的小姐？”
如此情形，她同样也不好拒绝，看了眼程亭筠，发现他也对莫俊纬很是无奈，苦笑不已：“一个偏要拉我来，一个非要挤我走，你们两兄妹可真会折磨人！”
莫俊纬才不管这些，硬要拉凌霜华跳舞。程亭筠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便打了招呼去旁边休息。
凌霜华这才真真切切体会到莫家兄妹的厉害，莫金妮还是好的，毕竟女孩子，可莫俊纬高兴劲儿上来了，力气又大跳得又肆意，甚至有时候步子都是乱的，拉着她一左一右地晃。
他还不忘关心道：“都说汶南山川钟灵毓秀，水也养人，凌小姐来汶北几个月了，不知习惯了这边没有？”
她点头：“除了冬天雪下得大，其他的都习惯了。”
他正笑说她才来北方，定还没见过真正的大雪，脚上就传来疼痛。终于，他随性而起的舞步遭了报应，高跟鞋落在了他脚上。
他痛得面部扭曲，单脚跳了几步，她抱歉地去扶他。莫金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撇开了舞伴，想来拉凌霜华去吃点心，正巧看到莫俊纬狼狈的样子，顿时拍手叫好，开心得不得了。
莫俊纬立刻直挺挺的站好，脚痛都忘了似的要和莫金妮开吵。好在程亭筠也看到了这边形势严峻，上前来和凌霜华交换了个眼神，就赶紧拉莫俊纬喝酒去了，凌霜华也说有些饿了，让莫金妮带她去吃点心。
莫金妮却突然不饿了，见莫俊纬和程亭筠都喝酒去了，她也道：“霜华，跟我走！”
凌霜华茫然地被她拉着绕过舞池，穿过大厅，鬼鬼祟祟地朝别墅楼上走去。她想问这是干什么，莫金妮却把食指放到嘴边，示意她不要说话。
她们在楼上一间类似书房的房间外停下，没等凌霜华制止，莫金妮已经大剌剌地走了进去，径直取了柜子里的一瓶洋酒：“我就知道他把好东西都藏着，我今天来可不止是跳舞的，我还要喝了他的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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