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周末,学校放了月假。
放学后向榆照例去了医院。
刚到病房门口,她就听到外婆和林阿姨在门口说话。
“俞峡这边的医疗水平肯定没有那边好,小禾去那边肯定会好一些啊。”这是林阿姨的声音。
外婆有些犹豫:“那边啊……”
“阿姨您在担心钱的事情还是什么?去那边的确花销会比较大,但小禾的费用向家那个不是说会出吗?他对不起小禾,就想拿这个买心安,我们就拿嘛,说到底还是小禾的病重要。”
外婆:“不是,我是担心小榆。去那边的话我和老头子都会过去,家里没有人照顾小榆了。”
“您二老都过去了,那让小榆也跟着一起过去吧。你们都在那边,我还可以照顾你们。”
……
向榆绕开她们走进病房。
向母躺在病床上,人瘦了一圈,有气无力的。
见到向榆来,她干瘦的脸上总算是露了点笑意:“放假了啊?”
向榆扬起笑:“嗯。”
“晚饭吃了吗?”
向母跟她唠了几句家常,她都一一作答。
向母问:“月考怎么样啊?”
向榆笑了下:“挺好的,很稳定。”
见向榆笑着,向母也尽力扯着唇笑了笑:“那就好,小榆啊,你想考什么大学?”
向榆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江大的名字,她想起从前与宋怀时的约定。
她静了一会儿,道:“我想考江大。”
向母道:“那可不好考,不过我相信我的女儿。”她的目光看向天花板,“人是该往外面走走,不要局限在一个城市,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儿。”
向榆呼吸一窒,她想到刚刚在走廊上听到的对话。
病房里很安静,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其他两张床的病人都出去做检查了,整个房间内只有她们母女二人。
“妈。”向榆突然喊道。
向母迟缓地转了过来:“怎么了?”
向榆轻声问:“你想出去吗?离开俞峡,去别的城市。”
她喜欢俞峡这个城市,如果可以,她想在这里待上一辈子。
但比起这个城市,她更希望母亲能够痊愈。
之前心理医生也说过,以向母的状态,换个生活环境心情或许会好一些。
所以,如果母亲想要离开,她愿意跟着母亲一起离开。
病床上的向母突然笑了下:“小榆。”
向榆眨了眨眼。
“我在这个城市待了数十年,每一年都在为别人而活。以前是你父亲,后来是你和妹妹。妈妈年轻的时候也渴望外面的世界,想去大城市,去闯,去拼搏,但我最后还是选择了安逸,留在俞峡与你父亲组成一个家。
“可是我安逸吗?生活里的每一件事无一不在压倒我,就算我每天起早贪黑地工作,尽心尽力地照顾身边的人,生活依旧没有善待我。
“我选择了安逸,所以才留在俞峡。但现在我发现,好像我留在俞峡,生活也没有如意。”
这是向榆第一次听见母亲跟她抱怨起生活的苦。
她这时候才切身感受到母亲这么多年的不易,以及母亲深深隐忍的苦楚。
“如果可以,以后带妈妈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向母回过头,冲她笑了下:“妈妈尽量坚持一下,好好活到我的小榆高考结束。”
向榆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趴在母亲床前,肩膀微微颤抖,似乎想把最近受到的所有委屈都哭出来。
向母的手轻轻在向榆的背上拍着,一如既往的温柔。
向榆主动跟外婆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外婆还有些惊讶,震惊之余过后又满是担忧。
外婆皱着眉:“小榆啊,你可得想清楚,转学不是那么好转的,那边的环境也跟俞峡不一样,你现在高三,到时候跟不上咋办?”
向榆说:“可是我放不下妈妈。到那边以后我想走读,每天都可以陪陪妈妈。”
她也不知道母亲能活多久,多陪伴一天总是好的。
她根本不想离开母亲。
林阿姨虽然担心向榆的学习,但也挺支持向榆跟着一块儿过去的想法:“小禾这情况,小榆多陪着也是好的。都在省内,教学上面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小榆这孩子努力,到那边肯定也能跟上。”
林阿姨说她在那边可以帮忙,再加上向榆的成绩不错,去一个好的高中不是什么问题。
外婆犹豫不决,最后看了眼病房才算是确定下来。
在外婆点头的那一刻起,向榆就清楚,自己要离开了。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她也不知道。
但她其实也有点不舍,舍不得俞中的人和事。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她总得离开。
听到向榆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宋怀时心里一咯噔。
他慌了。
宋怀时忙问:“什么?你要走了?你要去哪儿?”
向榆:“可能过几个星期吧,我要转学了,去临安那边。”
“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要转学了?”
向榆没吭声。
“你走了,我要怎么办?我要去哪里找你?我怎样才能找到你?”
宋怀时慌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眼睛直直地盯着向榆看。
“宋怀时。”向榆抬手按住宋怀时,让他的手停止颤动。
她轻声道:“我很喜欢俞峡这座城市,以及这座城市里的人和事。”
包括你。
宋怀时的呼吸像是被按了放慢键。
“你知道的,这个年纪,什么承诺都不能当真。
“我前段时间情绪有些不太稳定,所以我先一步违背了我俩的约定。
“我不是一个勇敢并且主动的人,你知道的。这次离开,我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我已经不敢再跟你做什么约定了,我无法保证我是否能够做到这个承诺。”
宋怀时哑着声:“向榆,我不逼你。但有件事情,我真的必须问清楚。”
向榆:“你问。”
宋怀时问:“我们还一起上江大吗?”
意思不言而喻,他从来不舍得放下。
向榆笑着摇头。
她永远不敢迈出那一步,也不敢跟任何人做出承诺。
宋怀时做了这么多,朝着她走了这么多步,现在只要她向前走一步,两人也许就会有好的结局。
但向榆真的敢吗?
她父亲的背叛,真的还能让她相信年少的感情吗?
“宋怀时,你放下我吧。”
她不敢朝他迈一步,也始终摆脱不了父亲出轨的阴影。
她已经不想再去面对感情的事情了。
4
向榆转学的事情是在两周后才确定下来的。
那时候她已经办好转学手续,上完那天的课就可以离开了。
临走时,程定利用最后一节课在班上开了班会,提起了这件事。
“向榆因为家里的原因,之后就要转学去临安了,大家和向榆当了快两年的同学,现在她要走了,大家一起祝她学业进步,前程似锦。”
“哗哗哗!”
台下响起掌声。
向榆迎着四面八方看来的视线,温暾地笑了笑。
她看向身旁的陆佳穗,陆佳穗没有什么反应,但脸上的神色不难看出是在生闷气。
向榆想到早上她得知转学手续办下来后,就跟陆佳穗她们提了这件事,陆佳穗当场就有些生气。
她怪向榆这么大的事情不提前说,觉得向榆并没有把她当作朋友。
这个气生着生着,就生到现在还没好。
想到这儿,向榆暗自叹了口气,随后伸手在桌下拉住陆佳穗的手。
她感觉到陆佳穗的手轻轻一颤,身子似乎也僵硬了不少。
陆佳穗没抽开手,只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就别扭地看向别处:“干什么啊?”
向榆轻声道歉:“对不起啊,佳穗。”
陆佳穗还是臭着一张脸没说话。
向榆:“转学这件事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不告诉你的,我就是觉得这种事情没到最终确定下来也不太好说,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中途不转学了,那大家不就白难过一场了吗?转学的确是因为我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得去临安那边。到那边以后,我也会记得跟你联络的。”
陆佳穗扯了扯嘴角,嘟囔:“好吧,我也不是因为你不跟我说转学的原因,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事情。我就是觉得,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是应该告知这些大事的。”
向榆弯着唇笑了下:“好,以后我会记住的。”
陆佳穗顿时露出笑容,回头冲向榆扬起笑。
但笑着笑着,她的眼眶慢慢变红,扬着的嘴角也耷拉下去。
向榆问:“怎么啦?怎么又不高兴了?”
陆佳穗哽咽着:“小榆,我舍不得你。”
向榆心里一震,见这场景眼睛也忍不住跟着发涩。
她佯装镇定,拍着陆佳穗的背回过身:“好啦,该听课了,不然一会儿该被程老点名了。”
陆佳穗点点头。
向榆轻声笑了下:“佳穗,这是最后一堂和你还有姜韵一起上的课了。”
陆佳穗刚刚止住的眼泪瞬间又哗啦啦掉了下来,一颗颗“金豆子”砸在桌面上,她努力压抑着哭声,隐藏在班上喧闹的氛围当中。
向榆紧紧拉着她的手,手掌间已经沁出细汗,但仍不舍得松开。
最后一堂课,她们握着手直到下课。
下课后,陆佳穗跟姜韵陪着向榆一起回了寝室收拾东西。
三个人收拾那么一点东西其实很快,而且棉被那些在中午的时候已经被向榆的家里人拿了回去,现在留下的只有一些生活用品。
“小榆。”
向榆抬起头,看见姜韵拿着一瓶洗衣液从阳台走了进来:“洗衣液你还要吗?”
陆佳穗站得近,先一步接过,拿着洗衣液掂了掂:“好像没剩多少了,也挺难带的,要不扔了吧?”
向榆笑着摇摇头,朝着陆佳穗伸出手:“给我吧。”
这个洗衣液是从前她和宋怀时一起选的味道。
这个牌子里这个味道的洗衣液现在已经停产了,之前她想买几瓶囤着的时候就找不到了。
就跟他们一样,过去的都过去了。
对于向榆这怪异的举动,陆佳穗跟姜韵没想太多,把洗衣液递给向榆后就去收拾别的东西了。
向榆东西不多,收拾完只有一个行李箱。
陆佳穗先一步把她的行李箱拉了出去,向榆最后回头看了眼这个寝室,然后取下钥匙放在寝室的桌子上,转身离开。
等三人拖着行李箱到校门口时,居然看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徐宣林和程淮。
姜韵快步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程淮笑道:“徐宣林要来,我想着你肯定也在这儿,就跟着过来了。”
他转头看向向榆:“一路顺风啊,向榆。”
向榆点点头:“谢谢。”
她跟程淮交情不深,基本只有点头之交。
在门口等人的时候,姜韵拉着程淮在旁边说话,陆佳穗也跟着他们闲聊。
徐宣林趁机凑到向榆身边:“你不够朋友啊向榆,要转学了都不跟我提一下。”
向榆朝他笑了笑:“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要走了还不算大事啊?”徐宣林白了她一眼,“听程淮说,你要去临安?”
向榆点点头。
“那离得倒不远,平时放假了我还可以过去找你。”
向榆哭笑不得:“你来临安找我干什么?”
“我找你还需要理由?”徐宣林一脸无所谓,“我吧,就是担心你在那边又被人欺负了然后一声不吭,所以我只能随时过去考察一下情况,看看你会不会被欺负。”
向榆笑了两声,没作答。
突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视线越过徐宣林往教学楼的方向看了过去。
徐宣林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笑着逗趣:“别看啦,宋怀时没来,他请假了。”
向榆收回视线笑了笑,脸上也没浮现什么情绪。
宋怀时大概是不知道向榆今天要走,所以两人也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两人一同面对着校门外静默了许久,就在向榆准备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徐宣林先一步喊了声她的名字:“向榆。”
向榆侧头看了徐宣林一眼,徐宣林依旧盯着校门口没看她。
他说:“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好。”
恰巧,门口有辆轿车堪堪停住,向榆认出那是林阿姨的车子。
她没急着往前走,而是静静地盯着车子,然后对徐宣林说:“我也是,我也希望你能好。”
“小榆,那是不是你家里人的车子?”耳边传来陆佳穗的声音。
向榆应了声,拖着行李箱准备往前走。
突然,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向榆回过头,看到徐宣林红着一双眼,笑着说:“路上小心,一路平安啊向榆。”
向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笑着点点头。
谢谢你啊,徐宣林。
向榆上了后座,车子开动。
她侧头看了眼窗外,陆佳穗他们都站在校门口还没走,姜韵还一直朝车子挥手。
向榆没降下车窗,收回视线便不再往那边看。
“小榆在学校有这么多朋友啊。”林阿姨打着方向盘在前面调笑。
向榆笑着点点头。
林阿姨笑着说:“看来小榆很受欢迎。”
向榆轻笑着叹了口气,低声道:“没有。”
她只有这么几个朋友。
一路上林阿姨都在跟向榆说着话,让她去了临安以后安心学习,平时有空就多陪陪妈妈。
林阿姨是向母的发小,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一直很好。
她嫁到临安也就定居在那边,这次来俞峡看向母也是专门请假回来的。
林阿姨一直陪伴在向母身边。因为向榆外婆家只有向母一个孩子,医院里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向榆的外公外婆弄不明白,都是林阿姨弄的,她对向榆也像是对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时,林阿姨突然说:“小榆啊,你在临安那边的转学手续都已经办妥了。在临大附中,跟小池一个班,平时让小池照顾照顾你。”
萧池是林阿姨的儿子,因为一个在临安一个在俞峡,所以虽然两人的妈妈关系很好,但向榆也只见过他几次。
向榆乖巧地点点头。
车子开进小区,即将开到家楼下时,她在那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瞬间愣住了,眼里也只剩下少年孤寂的身影。
她一推开车门,宋怀时的视线就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最后是向榆先有反应,她几步走了过去,站在宋怀时面前。
因为身高差,向榆只能抬着眼:“你怎么在这儿?”
宋怀时低下头:“等你。”
林阿姨从身后走了过来:“怎么啦小榆,是同学吗?”
向榆点点头。
宋怀时也跟着打招呼:“阿姨你好,我是向榆的同学宋怀时。”
林阿姨笑着点头:“同学真好啊,一个个都来送你了。”
她拖了拖行李箱:“那行,你们聊,我先上去了。”
等林阿姨走后,宋怀时先一步说:“中午听程淮说了你今天要走,所以就回了趟家,然后来这里找你了。”
向榆有点蒙,直到宋怀时递过来一个东西。
她低头一看,是一块金牌。
是高二时宋怀时参加跳远项目拿的金牌,当时这块金牌还挂在她的脖颈过。
向榆第一时间没接话,而是问:“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宋怀时垂着眼:“知道你要走,我回家把它找了出来,这个当作送行礼物。”
他低声道:“祝你平安,向榆。”
向榆从他手中接过金牌,动作缓慢。
送金牌的意义不言而喻。
这是两人的一个羁绊。
宋怀时送完金牌就没话了,向榆知道他还得赶回学校,也没打算多说些什么话,两人现在的关系也没有当初那么亲密。
向榆轻笑了下:“你快回去吧。”
宋怀时问:“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
宋怀时点点头,抬手屈着手指轻轻触碰了下向榆的脸颊:“那好,向榆,记住我说的话。”
一定要平平安安。
说完,宋怀时率先转身离开。
向榆盯着他离开的背影,也没有急着上楼。
似乎是有感应,宋怀时在走到拐角处时,微微侧身回头看向向榆,然后,他抬起手冲向榆挥了挥。
虽然隔得很远,但向榆还是能感觉到,他的脸上肯定挂着笑容。
宋怀时收回手,身子走过拐角,直至消失。
就那么一瞬间,向榆的眼泪夺眶而出,泪珠无声地滑过她的脸颊,然后滴在衣领上渗进去,消失不见。
向榆回到家,林阿姨正在跟外婆叮嘱什么,见到向榆回来了,她露出笑:“聊完啦?”
向榆点点头。
“小榆跟那男孩子什么关系呀?看着有点不一样哦!”林阿姨揶揄道。
向榆几乎是一瞬间红了脸:“没有。”
林阿姨见好就收:“行啦,我不说了。”
她转头跟外婆说:“阿姨,那你们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接你们啊。”
外婆笑着点头:“小意啊,麻烦你了。”
林阿姨:“这有什么好麻烦的,您好好休息啊。”
她转头跟向榆说:“小榆照顾好外婆啊。”
向榆应了声。
林阿姨又说了几句话才离开。
等林阿姨走后,外婆突然问:“刚刚你林姨说的什么男孩子?我们小榆有喜欢的人了?”
向榆笑着打哈哈:“林阿姨她开玩笑呢,那是我的……”
最后一句话,向榆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心里踌躇着该怎么形容她与宋怀时的关系。
最后,她只是笑了下:“我的同学罢了。”
5
到了临安,一家人住进了新租的房子里。
这个房子有七十平方米,在林阿姨家旁边,主要是方便两家走动。
向榆跟着外婆到新房子里简单收拾了下,就一起去林阿姨那儿吃饭了。
林阿姨做了一桌子的菜当接风宴,向榆到的时候,整个房子都已经飘满饭菜的香味了。
“来了呀,随便坐,当自己家哦。”林阿姨忙着出来招呼两句又钻回厨房。
向榆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摆了满满一桌子的零食,电视机也已经被人贴心地调到最近热播的电视剧。
向榆视线转了转,看到电视机柜上摆放的几张照片。
有全家福,也有林阿姨和她老公的照片。
每一张照片里林阿姨都笑得很开心,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细想也是,林阿姨明明是跟妈妈一样的年纪,脸上的细纹都没有几条。
当年林阿姨选择来到临安,在大城市打拼,然后在这儿遇到了她的丈夫,两人从恋爱到结婚,一路都是顺风顺水。
哪怕到现在,他们结婚也有十几载,但林阿姨和她的先生还是生活得很幸福。
而妈妈呢?她和林阿姨就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向榆突然想到,如果当时妈妈没有遇到爸爸,她也选择跟林阿姨一样往外闯,那她现在也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吧。
林阿姨的家庭就跟宋怀时家一样美满,都是她最羡慕的。
午饭时间,林阿姨的先生萧成匆匆从公司赶了回来。
他把公文包一放,先是跟向榆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赶到厨房里去帮林阿姨的忙。
然后林阿姨解下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坐到沙发这边陪他们聊天。
聊到一半,林阿姨突然道:“哎呀,我忘记了。”
向榆一愣,就见林阿姨扯着嗓子冲厨房喊:“小池昨天晚上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大半夜回来的,现在大概在房间睡觉。”萧成应道。
林阿姨拍了拍向榆的手:“小榆你先看着电视,阿姨上去把我儿子喊下来。”
向榆点点头。
林阿姨上了楼后,没几分钟又下了楼,抱怨萧池睡得跟死猪一样,怎么都喊不醒。
外婆笑着道:“孩子要睡就让他睡吧。”
林阿姨点头称是。
一直到开饭,林阿姨的儿子萧池才下楼。
少年穿着白卫衣和家居裤,懒洋洋地走下楼到餐桌前,全然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萧池眼皮一抬,率先看到向榆的外婆和外公,不等林阿姨开口,他就先一步打了招呼:“爷爷奶奶好。”
外婆笑着抓着他的手拍了拍:“好孩子。”
萧池笑着应声,手也没抽回来。
林阿姨似乎对他的举动很满意,连带着对他睡懒觉的怨气都少了许多。她拍了拍向榆的背:“来,小池,这位还认识不?”
萧池盯着向榆看了一会儿,随后嘴角一弯,吊儿郎当地笑着:“向榆?”
向榆跟着点点头。
她有点惊讶,没想到只有过几面之缘的萧池还记得她。
林阿姨也满意地点点头:“得亏你还记得,你们都这么多年没见面了。”
萧池笑道:“你儿子记忆力好。”
“贫嘴。”林阿姨笑骂了一句,继而又道,“向榆因为许阿姨的事情转学到这边来了,妈把她弄到你们班了,平时你多照顾照顾她。”
“知道啦。”萧池懒懒地应了声。
“行了,那咱们吃饭吧。”
隔天,向榆去了附中报到,在附中开始了新的生活。
只是偶尔,她还是会收到有关于宋怀时的消息,或是想到宋怀时。
“向榆,”萧池往她桌上丢了个快递,“我看门卫那儿有你的快递,顺路就给你拿回来了。”
向榆一愣。
快递?什么快递?她最近买过东西吗?
等她拆开快递后,才发现这个快递是谁寄的。
袋子里是一条围巾,围巾中还夹着一张字条,方方正正地叠着,是他们当初传递书信的叠法。
字条上写着:降温了,注意保暖,别感冒了。
没有署名,但向榆知道这条围巾是谁寄的。
除了宋怀时,还有谁会叠当时两个人传字条的叠法呢?
此后每隔一段时间,宋怀时都会往向榆这儿寄点东西。
什么杂七杂八的都有,围巾手套、糖果零食,还有一些数学笔记。
这些东西都没有署名,但无一例外都来自那个在俞峡的人。
新年,向榆跟外公外婆去医院陪完母亲后,就回到出租房。
外公外婆是老人家,他们这个年纪已经不习惯守岁了,跟向榆看了一会儿春晚后就回房间睡觉了。
向榆一个人待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孤独。
“丁零零!”身侧的手机突然响起。
向榆一愣,拿起手机。
是向暮打来的电话。
向榆抿了抿唇,摁下接听键。
“姐姐!”电话一通,那边就传来了向暮活泼的声音。
向榆弯着唇笑了下:“怎么啦?”
“什么怎么了!过年了当然是打电话跟你说新年快乐呀!”
闻言,向榆忍不住笑了两声:“好,新年快乐。”
向母和向父离婚后,向榆姐妹俩一个归向母一个归向父。
向榆因为母亲治病来了临安,而向暮跟着父亲去了他那边,姐妹俩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临走之际。
向暮叽叽喳喳地跟向榆聊了一会儿,一会儿问妈妈怎么样,一会儿又说自己在新学校交到了好朋友。
向榆一直认真地听着她的碎碎念,嘴角含着笑意。
突然,电话那头的向暮声音变得哽咽:“姐姐……”
向榆一下慌了起来,她直起身子冲着电话那头问道:“怎么了,暮暮?发生什么事情了?”
“姐姐,我想回家。”
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处地方被狠狠击中,向榆拿着电话,嚅动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缓了一会儿,她才放柔声音问道:“怎么啦?是在那边生活得不开心吗?”
向暮哭着:“不是,我就是想回家。”
向榆的眼眶红了,但她还得强撑着笑,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爸爸那里也是你的家啊。”
“这里不是我的家,”向暮的哭腔通过听筒传了过来,“这里是他和别人的家。”
向榆喉咙一紧,说不出话来。
她的妹妹本该生活得很幸福,会在妈妈和姐姐的陪伴下好好成长。
但这个年纪的她们又能做什么呢?
她只能不停地安慰自己的妹妹,嘴上说着很多话,却起不到一点作用,最后只能恨自己无能为力。
向榆安慰了向暮几句,承诺自己以后会来接她的。
“姐姐,可是我现在就想和你生活在一起。”
闻言,向榆嘲讽地笑了一下。
怎么生活?外婆外公年岁已大,照顾生病的妈妈都已经很吃力了,现在全家还有谁能够腾出精力照顾向暮呢?
她现在高三,每天走读,晚自习上到九点半才回家,第二天早上六点出门。她想把妹妹接过来一起生活,但显然也不可能,她照顾不了向暮。
向榆只能拒绝:“暮暮,你好好听话,等姐姐高考完,我带你回来跟妈妈过暑假。”
挂了向暮的电话后,向榆身子后仰,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愣。
电视机里放着春晚的小品,耳边也有几声鞭炮声响起,仅有的年味都在提醒她今天是除夕。
“啪嗒!”突然,她听到窗边响起石头砸玻璃的声音。
大概是某个顽皮的小孩。
她踩上拖鞋走过去查看,推开窗户,窗下空无一人。
向榆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刚准备合上窗户,她看到自己眼前出现一束光,随后,那束光在空中炸裂,形成烟花。
向榆愣愣地盯着天空中的烟花。
它不断在空中变幻着颜色,一朵又一朵地绽放。
直到最后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宣告了这场烟花秀的结束。
向榆垂了垂眼,收回视线后关上窗。
临安的城里是禁鞭的,除非市里统一放,否则放烟花被抓到是要被罚款的。所以一直到除夕夜这天也只有零星几朵烟花从四处绽放。
但难得,现下有一朵烟花在她眼前绽放,让她看了一场烟花秀。
她不知道是沾了谁的光。
但是看到这场烟花秀,向榆突然想到了去年过年时宋怀时为她放的那一场烟花。
那是最惊艳,也是最令她难忘的烟花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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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看到烟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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