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睫动了动，忽然抬起手，在钟启发怔的瞬间，手帕轻轻的擦过他下巴上的水迹，然后将手帕对折整齐，放进裤兜里。
钟启睁大眼睛，后退了一大步，勉强淡定的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在昏暗的环境里，对方的眼角悄悄上扬，钟启没有看见，因为转瞬即逝。
他换了个问题：“你是谁？”
她似乎是故意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他，认真专注的诡异的很。过了一会儿，钟启转动脚尖，朝着沙发上走过去，弯下身拿起空调的遥控器，将温度调到最低。“如果你没事，请你出去。”他放下遥控，朝楼梯的方向走过去。他的耐心从来没有这么多过。
她的目光跟着他转，看向走上楼梯的钟启。“钟先生，我是在《one》报上看到您的。”
楼梯上的人停顿了脚步，看向那个人，“看到我的照片还是我的文章？”
“照片。”她诚实回答。
钟启“喔”了一声，继续往上走，边说：“我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年9月，第876刊。”
钟启的脚步突然的变重了，他再也迈不出接下来的步伐，无论怎么样的用力，都无法再走上去。她说的时间和期刊号，对他来说过于敏感，敏感的他不知道是否要继续与这个陌生人对话。
“钟先生？”她似乎是用担心的语气喊了一声，迫使钟启转过脸看向对方。
钟启不再挣扎，他选择下楼，不知道为什么，下楼会比上楼容易，并且还比往常更轻松。他坐到沙发上，端起茶几上的玻璃杯，抬了抬眉，额头纹转瞬即逝，他用眼神指了指流理台上倒着放的杯子，说：“喝水的话请自便。”他无需再对眼前这个不速之客表露出礼貌了。
她还是没有动，专心致志的看着钟启。
钟启烦躁的摆了摆手，“你坐吧。”
她这会儿倒是很听话的坐到钟启面前，依旧是之前坐的位置上，旁边是台灯，她又半阖着眼睛了。钟启见不得这种半阖着眼睛的目光，像是狡猾的野兽一样正在谋划着对他不利的事情。他起身将台灯的光亮调到对方适应性的正常的睁着眼睛为止。
“谢谢钟先生。”
调着灯，距离便不经意的拉近了。他发现对方的眼睛是浅褐色的眸子，睫毛很长，是单眼皮，眼部周围还长了些脂肪粒，鼻梁上是少许的雀斑，脸颊周边也有些，眉毛是短眉，因此也并不浓密，这是近距离的面容，再坐回沙发上时看，对方的脸部轮廓并不清晰，只有鼻子挺直的有些突兀，让面部看起来多多少少的有了些奇怪的立体感，当然，这是短暂的一眼感，第二眼就非常平庸了，不过，倒也舒服，因为那些雀斑。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他非常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他的记忆非常明确的告诉自己的的确确是关好了门窗，并且是锁上的。
女人冲钟启扯了扯嘴角，并不像是笑，就是简简单单的扯嘴角而已，但，钟启总觉得这个人的动作有些怪异，无论是什么动作都这样觉得。
“钟先生，首先是自我介绍。”对方的语气开始活泼起来，“我的名字是张陈是与。”
钟启认真的琢磨了会儿，问：“张？陈？是与？”
仿佛是早知道钟启的反应，对方缓慢的解释：“父亲姓张，弓长张，母亲姓陈，耳东陈，张，陈，是与，是非是，写字去掉盖头，如此是与。”
钟启默读了两遍这个名字，然后认真的喊了一遍：“张陈是与。”
“是的，钟先生，您真棒。”
钟启努力淡定，让自己继续面无表情。“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明明——”
“钟先生，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能请您跟我保证一件事情吗？”
钟启犹豫的同时打量着对方的表情，似乎有些慌张，慌张到甚至不是之前的坐姿，而是非常标准的军人坐姿，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就是军人的坐姿，还是男人的那种，身为女人用男人的军式坐姿真是有点滑稽。看到这一幕，他有点想笑，但是，接下来，他简直哭笑不得。
“钟先生，您想笑吗？”
钟启僵住了唇角。他的想法，她怎么都知道？
“钟先生，接下来的事情，您能保证不跟我生气吗？”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别提多么严肃，像是在说什么重要的宣言似得，军人的坐姿在那一瞬间让钟启莫名其妙的觉得很帅气，这个陌生女人真的很帅气。
他微微点头，动作是缓慢的，像坏掉的机器人一样缓慢的点了点头。
黑夜悄悄的挤走了时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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