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凌峰的明涵讽刺下，莫燏原本一心打算随便糊弄测试的念头却就此打消了。
许凌峰一边懒洋洋的捏着砚台研墨，一边轻飘飘的对莫燏讲出了测试的主题：“龙吟虎啸踏苍生，人鬼邪兽徒纯真。”
对莫燏来说，眼前这一副画面的诡异程度，在她迄今为止有限但奇妙的人生经历里能空降第二，但这并不是因为眼前景象的冲击力不够强，而是因为她对排名第一的画面永远怀有私心。
作为一个同时对历史和美术均有一些系统知识的人，莫燏很擅长把自己踢到最偏远的位置上来理性分析画面的和谐程度，这曾经是她的一个技能，但现在已经变成了她的本能。
许凌峰这人就跟有间歇性软骨病似的，除了走路的时候能打直肩背，其余时候都是懒洋轻飘的，给他一个支点，他就能蹬鼻子上脸的躺上去压平。
许凌峰上半身的大半力量都搭载到了他椅子上的左扶手上，在真的从许凌峰手里接过墨水盘之前，作为旁观者的莫燏始终都是提心吊胆的。
若不是害怕她会因为多嘴在许凌峰这里接连跌倒两次的话，她是一定会问许凌峰究竟是怎么养成这种在做实事时也能保持优雅的迷人小技巧的。
如果许凌峰知道莫燏把“优雅”这种偏柔美斯文的词汇用在了他身上，那他一定会先把眼前这盘研好的墨水倒掉然后让她自力更生吧？甚至还会有一些让莫燏也无法预料到的严重后果也不一定。
莫燏在许凌峰极其自然的坐下帮她研墨的这一刻开始，她就觉得他其实只是一个喜欢虚张声势的好人。
他一直面无表情的脸和始终带着戾气小火苗的眼角，都是他给自己过于漂亮的外貌加盖上的男子武力值，甚至就连学不会委婉的句句都带刺的嘴，也是如此。
许凌峰皮肤很白，虽然不及莫燏，但在男人里这样的肤色已经算出类拔萃引人注目了。他手也很好看，骨节分明骨肉均匀的大手，跟她认识的那位许凌峰一样。除此之外，他还生来就占住了一个额外的白净优势。
莫燏逆光，他却迎光。
莹亮的阳光透过另外一半大面积的玻璃窗，直射进了屋内，许凌峰的手刚刚好就在那束光的照射范围内。
在那一束阳光的集中冲击下，他的手指已近乎透明。
所以，莫燏在直射光的影响下，主观的觉得许凌峰研墨时的手就跟沾了露水的玉兰花一般流畅柔美。
她被吸引住了，眼神便也顺着许凌峰旋转的右手腕一路往上，直到望见他甚不耐烦皱起的眉头，和同隆冬时结霜的露珠一样凉飕飕的刺人眼神时，才提心吊胆的收回了刚刚脑子里的绮想。
经此一役，她已经忘记了许凌峰方才给她出的那个测试题目了。虽然已经在脑子里飞速的过了一圈了，但莫燏现在一时半会儿还是没能完全的将刚才那个念头给赶出去。
更何况，她也是真不舍得忘记刚刚那个“花仙存兽体”醉人画面。
莫燏吐了吐舌，鼓起勇气对着对面那张能拧出污水的臭脸问道：“那个……许总，您能再说一遍我的测试题目吗？我有些没理解到。”
许凌峰的眼眸此时已经沉如墨谭，莫燏不敢再细看，于是在许凌峰抬眼看向她的那一瞬间就迅速别过了头把大中小号笔全都放进了笔洗里，极怕一个不小心就冲翻了谭盖，引火烧身。
许凌峰没好气的按字断句，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莫燏也在许凌峰话落的同时，迅速的跟上大声的重复了两遍，才开始小小声的碎碎念，继续深入推敲其意。
龙吟虎啸踏苍生，人鬼邪兽徒纯真。
莫燏坐直了发呆，虽然眼睛是望向许凌峰的，但眼神早已穿透了他，进入了美妙旖旎还夹带着些微头痛感的幻想世界。
这十四个字，不难，的确是不难。但是她要怎么才能让观者透过她大量留白的泼墨画来看清这背后的含义呢？
如果是熟宣，这就是一个很简单的测试题，因为她可以用精致的工笔来表现一个庞大的带有明显的隐喻的虚拟世界。所以，毫无疑义的，她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眼前这张只能全靠意会的生宣上。
就跟被传染了一般，莫燏也面无表情的“盯”了许凌峰将近一个小时后，才唤回了离家出走的元神，歪头对斜对面舒适的靠在椅背上，双手都握着手机的许凌峰挤出了一个极为扁平无感情的微笑。
许凌峰也礼貌地歪头还礼，并关心的问道：“需要提示吗？”
先前那没有感情的扁平化笑容再次在莫燏的脸上一闪而逝，她眯了眯眼，余光瞟了一眼闲适的有些欠扁的许凌峰之后，十分迅速的回了三个字：“不用了。”
许凌峰点点头之后随即起身坐正，懒洋洋的交换抻直了两条大长腿之后，才又一厘不差的复刻了刚才的姿势又躺回了椅背上冷漠补充：“行，现在是四点二十七，你还有一小时三十三分钟的测试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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