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秀云进了鲤鱼大寨,看着在座众人,径直走到父亲近前,“噗通”跪倒,抽泣不止。 武天恭也不去搀扶,而是仰天长叹:“冤也!孽也!” 颜查散问道:“武将军,为何如此伤心?有女归宁,岂不乐事?” 武天恭哀叹一声,竟落下泪道:“我昔日乃是西夏人口中的小范老子范仲淹大帅账下一员裨将。十几年前,东京派来一队人马增兵范帅,恰逢这对兵马的带队之人胡幼察,与我相识。他偷偷告知于我,我常年在边关值守,而我那结发的妻子竟竟为那汴梁城的浪荡公子勾引,已然成奸!更可恶之事,乃是为防家人知悉,竟将佣人尽皆遣散,置幼女幼子于不顾,前去与奸夫相会。其时,长女秀云方才五岁,长子武亮,方才二岁。一双儿女,无人看顾,饿到极处,竟出街乞食!胡幼察路遇他姐弟二人,不敢声张,只得将姐弟二人送回家中,给些吃食,并时常去看望。故此得知奸情!” 一介汉子,此时竟潸然泪下,自曝家丑,闻者伤心。 武天恭继续道:“胡幼察不敢声张,一则生恐坏我名声,二则恐孩子受罪。待他到了边关,他拗不过心中担忧,还是将此事告知于我。他劝我将此事禀明范帅,由范帅呈送朝廷。朝廷自有法度判杀通奸二人。但是我实在难忍屈辱,竟借巡防之机,独自潜回东京。夜间偷偷回到家中,那贱人竟将奸夫,带到家中厮混,。他二人实在不曾想到我能突然回去,被我撞个正着!我难忍怒气,便抽刀将奸夫淫妇,尽皆杀死!狂怒之际,足足砍了百十余刀,并将二人尸首抛在了那浪荡公子门前!” 钟麟恶狠狠道:“这般女子,碎尸万段,毫不为过!若是我,便要讲那浪荡公子全家也尽数诛灭!” 武天恭悲道:“彼时,已到丑时。我也曾有过此想法,不过我还是返回家中,将熟睡的两个孩子唤醒,将女儿背上,将儿子抱起,至天亮城门初开,便混出汴梁城。我祖籍浙江,出了如此丑事,我又有何面目再回见乡里?又不敢去见师父和诸位师兄弟,羞于启齿。况军法严酷,我擅自离营,自然不能再回去。可我也不愿看那中原人的礼数嘲讽,最终我便携着两个孩子,到这塞北投奔已出家为僧的天叶师兄。后来过了三四年,四帝赵祯登基,大赦天下,我才在天叶师兄襄助,在三不管的天王岭狮子林拓了一片木场。” 武秀云此时哭出声来,伏地叩头,泣道:“父亲养育孩儿不易!孩儿早年不懂事,对父亲多有忤逆!竟还不惜断却父女之情,执意嫁给黄河门陈裕!如今我才知晓,黄河门真如父亲昔日所说恶贯满盈!” 武亮今日肩膀受伤,听说姐姐来寻,撑了过来相见,见姐姐跪地痛苦,以为父亲为难姐姐,急忙忍者疼痛,陪着跪倒。 颜查散方才欺诈周天一等人,心中有些愧疚,此时劝解道:“如今两个孩子业已齐聚膝下,何必再提那过去伤心之事。应当欢喜才对!” 周天一走近前去,将两个孩子搀扶起来,安慰道:“如今亮儿英俊神武,秀云迷途知返,脱离黄河门归宁回来,从此家人团聚,再不分开。今日又连夺三寨,奠定我铁枪门基业,都是大喜之事。” 周天一回转身形,冲着武元功道:“武师兄,你领着孩子后宅畅谈。我与颜查散大将军,仔细商议一番!” 武秀云此时却颤巍巍,盯着颜查散道:“我今早遭遇这人,便是颜查散颜大将军?” 武天恭呵斥道:“他是不是大将军,与你又有何干?我且问你,你此番归来,是否真的抛却黄河门,与你兄弟团聚?” 武秀云竟犹豫半晌,道:“女儿对于是什么门派,倒实在是无牵挂之心。只是只是那陈裕他他现金还被囚在三教堂内。待龙虎风云会召开,他多半是凶多吉少。” 武天恭骂道:“陈裕就擒,自当由其义父陈洪去救他,与我毫无关联。你莫说是来求我前去相救?” 武秀云言毕泣涕涟涟道:“陈洪已赶赴三教堂,为的是赴掌门师叔之约。再说,即便他愿意救陈裕,也多半是用强。那龙虎风云会上,天下豪杰齐聚,不知有几多门派恨透了黄河门,哪里还会有陈裕的活路?实不相瞒,女儿此来,便是央求父亲前往三教堂,与你那些交好的武林朋友,多多一起出力,尽量劝下天下英雄,留陈裕一条性命!” 武天恭破口大骂:“休想!中原武林之中,我岂又如此大的面子?即便是有,也不会为那陈裕出头!” 武秀云闻言,心凉如冰,她又突然跪倒在周天一的脚下,宛若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哭道:“掌门师叔!您武艺高强,不日又将前往三教堂,可否为侄女夫君求下活路?” 周天一叹气,看着已然丧失理智的武秀云道:“我方夺了黄河门大寨,又接连杀了陈洪二个儿子,世人皆知我与黄河门势不两立。我去龙虎风云会上,本是意欲为铁枪门中兴打出名号!但,若有万一的机会,我也定尽量保陈裕一条命吧。” 颜查散却突然问道:“武家姑娘,你夫君陈裕,可是那黄河门十三太保之一的陈裕?” 武秀云愣道:“不错!” 颜查散又问:“你与那陈裕,可是常年居住在龙门总坛!” 武秀云不解道:“不错!” 颜查散肃然起身,靠近武秀云,缓缓问道:“黄河门协助小王爷所劫掳之人中,有一名孩童,现藏在龙门总坛中,你可知藏身之地?” 武秀云思索良久,咬牙道:“你是朝廷的大将军,龙虎风云会乃武林倡议之后,由朝廷颁旨召开。你若能保我夫君不死,我便将小王爷藏在龙门总坛的人质所在,讲与你听!何止一个孩童,男男女女,被囚者多达七八十人之多!只是确有个男童,小王爷屡次交代,务必严加看护!想必就是你所说之人。” 颜查散与周天一等人对视许久,面现坚毅目光道:“莫说你夫君陈裕,便是天大的罪孽,若能救回那孩童,我担保无事!我今夜即刻朔州,便差人前往三教堂,以朝廷名义,解救你夫君!同时急命军驿传讯,请圣旨下诏,敕令三教堂放你夫君出来,与你团聚!” 武秀云此时不假思索,毫不犹豫道:“好!何用告知你人质藏身之所,我亲自带你去便是!不过龙门总坛,极为坚固严密!里面机关重重,高手甚多。说是龙潭虎穴,不为其过。所幸如今陈洪带着十三太保中的五位,已赶往三教堂。还有几名太保乃是刚烈的汉子,不愿归降那小王爷,已然出走!如若无人引路,恐中埋伏!届时谁还救我夫君之命!” 周天一并未多言,而是冲着颜查散点了点头。 颜查散果决道:“我即刻回营,便去救那陈裕!周大哥,你属众已然鏖战一个昼夜,俱已疲累!周大哥既以身犯险,我更不能再令铁枪门弟子有所折损。我回营之后,即刻拨二支神箭都兵丁,潜往龙门总坛外隐藏,时刻准备接应与你。” 颜查散又冲着厅内所有人抱拳施礼,大声道:“无论此行是否成功,我大宋朝廷,包括我颜查散在内,永感铁枪门为国为民之大义!” 颜查散即刻起身出寨,催促兵丁奋力划桨,回营而去。 此时武天恭垂头坐在校椅之上,盯着自己女儿,终于还是开口道:“你冒险回来,竟还是为了那黄河门的陈裕贼子!我巴不得那陈裕死了才好,这样你或许还能回到我身边来!” 武秀云扑上前去,跪倒在地,抱着父亲的双腿,泣道:“父亲!黄河门恶贯满盈,可是你为何对陈裕还是如此偏见?毕竟他是你的女婿!陈裕这些年在小王爷和陈洪逼迫之下,是做过不少坏事,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武亮也劝慰道:“父亲,这些年来姐姐无时不照顾于我,你总不能看着她如此哀痛!” 武秀云喊道:“父亲,陈裕身世极惨,他原不姓陈,原名黄伦。父母死于边乱战祸。四五岁便乞讨为生。七八岁上偶然被陈洪收留,也是为活命所迫。想一想昔日在汴梁,我也是五六岁时,带着亮子讨饭吃” 武天恭再听不得这些,吼道:“若此番真的救回陈裕,那陈裕必须要脱离黄河门。但是他更不能入铁枪门!你俩寻一处地方安身,再不要涉足江湖!不要再啰嗦,指引掌门人去龙门总坛!一切听你掌门师叔的吩咐!但再有一丝的杂念,我再难认你!” 武秀云冲着周天一磕头施礼:“掌门师叔!弟子请罪!此番去龙门总坛,不宜人多,我设法带你进去。进得总坛之后,我尽力施为。能不能救回颜大人所要的孩童,能不能换回陈裕活命,其余之事听天由命吧!” 周天一和钟麟换上鲤鱼堂弟子的衣服,两人亲自摇橹划桨,趁着夜色,往龙门总坛驶去。 而那颜查散回到朔州府,手书两封信札后,即刻升堂。 一封信交于翻江鼠蒋平蒋泽长,命他带着徐良,前往三教堂,将书信交于詹烽和陈仓共览,但是这信的落款却不是他自己的名字,而是那方大人的名字。 另一封信交于锦袍面具的方大人,当着蒋平的面儿,命他送呈御览,却早已私下让他将信送至驿站后,即刻前往龙门总坛接应周天一。 颜查散为了救下赵宗实,向周天一钟麟等隐瞒陈洪已带走数名江湖豪侠人质。 而为了保密,书信之事,颜查散连方大人和蒋平都要有所隐瞒。 待方大人和蒋平离去,他又调集神箭都,即刻南下个隘口布卡。 此刻他身边仅剩下二支神箭都的亲兵,他毫不犹豫道:“你等两支队伍,随我出发!即刻乔扮成民夫也好,黄河门残兵败军也好,总之务必今夜前往黄河门龙门总坛外,寻适当地形潜伏。待我号令,即刻支援周天一,务必迎回濮王世子!” 待诸事妥毕,惟余南侠展昭展熊飞,独自坐在府衙之内,身边已仅剩朔州府三百老弱之兵。 展昭命人将府库里的旗帜全部取出来,挂满朔州城,以为疑兵之计。 因为这朔州北,还有虎视眈眈的西夏和契丹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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