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奇怪，一个走路不便的人，似乎只能这样消遣。</p>
目光落到公子身下的轮椅。</p>
公子常穿浅色银纹锦袍，轮椅也同衣着发冠一样，用料虽好但样式素简。然而在贼窝中她见到的那把轮椅连扶手都镶了金，就差直接写上一句：本公子甚富，速速来抢。</p>
和赤箭过招时，她发觉他也算高手，其余护卫身手应当也不差。他们怎么做到这么多人在，还能让公子连人带轮椅给山贼一块端了走、让她逮着一个英雄救美的大好机会？</p>
中蛊人估计也给公子传了信。</p>
难不成，他故意的……</p>
她正想得入神，等公子转头看她时，再想挪开视线已经晚了。</p>
“你看了我很久。”</p>
仍是没什么情绪的语气。</p>
可青年幽然的目光却因她的胡思乱想而变得富有深意。</p>
虽知他不可能会读心，但目光相触时，程令雪眸光仍心虚地颤。眉梢装作困惑地轻抬，心里编了个说辞：“属下是想护好您，公子若不喜欢被人一直盯着，属下就不看。”</p>
可她有个毛病，心神不宁时与不熟的人对视，嘴易变笨。</p>
尤其那双眸子还很好看。</p>
舌头成了脱缰的疯马，不受她驯服，竟开始胡言乱语：</p>
“不给看是么？”</p>
措辞别扭，语气还贯彻了她素日的冷静，听来简直像个矜漠却无礼的登徒子在调戏良家女子。</p>
公子稍愣，匪夷所思地看她。</p>
第05章 005</p>
水榭中微风拂动。</p>
姬月恒毫不避讳地打量着眼前人，少年立在春光下，挺秀似雪中青竹，反应却偶尔会像一只受惊的刺猬。</p>
问那话时眼神懵然，语气却疏离而冷静，措辞又很怪。</p>
像个登徒子。</p>
姬月恒唇角轻弯，笑了。</p>
他的笑也很淡，只眼底蕴了薄薄一层，昳丽的桃花眼就如平静的湖面起了涟漪，变得鲜活。</p>
“能看，不过不能偷看。”</p>
“属下遵命……”</p>
程令雪心中疑惑在看到他温润无害的笑容时散了大半。这比白瓷还脆弱的贵公子，素日闭户不出，把自己保护得手指都不染尘埃。</p>
怎可能以身为饵？</p>
.</p>
午憩后，公子身子不适。</p>
别院来了位郎中替公子施针，程令雪和亭松则候在廊下。</p>
亭松问起她的来历和师门。</p>
程令雪淡道：“只是自小被卖入富户家中，因为犯了错成了马奴，又被卖给一个街头卖艺的人。”</p>
其实只是被罚去喂马，她的剑法、轻功和驯马术，都是师父教的。</p>
不过九年前买走她时，师父起初并没打算收她为徒，只整日念叨什么两万两银子。然而没过几日，他陡然变得暴躁，整日跳脚：“天杀的！两年白忙活了！人死了！银子没了！”</p>
八岁的程令雪听不懂他的话，只记得那之后，师父开始教她和师姐东西，勒令她们帮他赚银子。</p>
师徒三人面上杂耍卖艺，实则替雇主打探些明面上不便打听的消息。</p>
师父实在不算和善，收养了她和师姐，对她们时好时坏。</p>
每日清晨，他都会把她们叫去训话，每次都是那几句：“给老子好好练！赚够了银子就把身契给你们！你……一万两！江皊三千两！谁要敢跑，等老子抓到把她喂鱼！”</p>
师父武功高，又极擅打听消息，她们被唬得比鹌鹑还乖。</p>
五年前，师父和一个雇主会面，被权贵所害，受了重伤还武功尽失，人消沉了，脾气好了不少，偶尔竟会关心她俩，总算有点亦师亦父的样子。</p>
但他也变了卦，让她们要么每个人替他赚两万两。</p>
要么给他办二十件事。</p>
彼时他武功尽失，她们逃走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当时师父要挟时眼中流露出的无力让她们不忍。他是对她们不好，但没有他，她们早已饿死。</p>
如今奔波四年，师姐只剩三件，而她只剩最后一件，只是被蛊耽误了，当解了蛊，再把那件事补上——</p>
她就能自由了。</p>
那时她应当不用再吃苦。</p>
亭松见程令雪沉默，以为她是为过去吃的苦失落，道：“公子宽和，别犯忌讳，总会苦尽甘来。”</p>
这话程令雪听了不止一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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