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莫顿医生的反复查看，那具藏在酒窖里的干尸确实属于一个女人。</p>
“……虽然她的手脚断了，但生前摔断和死后砍断留下的痕迹是不一样的，这明显是最近才被折断的。”医生向站在一边的斯通兄妹解释道，“而且这个骨盆太宽了，还有严重错位，我怀疑这位女士生前生过孩子，或者她就是因生孩子难产而死的……”</p>
他深吸一口气，得出结论：“不管她是谁，都不可能是爱德华·福里斯特。”</p>
专业验尸官的一番话断绝了斯通兄妹的全部念想，不得不接受现实。</p>
“这……怎么会……”埃斯蒙德仍不敢置信，“可如果不是爱德华，她又是谁？为什么会被埋到这里？”</p>
莫顿医生沉吟半晌：“我记得，希尔科罗男爵在南陆服过役吧？”</p>
“是的，所以我们才……”</p>
埃斯蒙德焦急的声音一顿，终于意识到医生的暗指。</p>
“南陆自古有制造木乃伊的习惯。而且那边气候炎热干燥，只要死在沙漠就很容易形成干尸。”莫顿医生推了下眼镜，“据我所知，以前很多人会把木乃伊当成一种纪念品带回国，不知道希尔科罗男爵是否也有这样的习惯？”</p>
探长拍了下脑门，恍然道：“不错，确实有不少人这么做。”</p>
说罢，他还一脸戏谑地看向医生：“我记得你几年前也去过南陆，怎么没趁机弄几具回来？”</p>
他的暗示如此明显，莫顿医生都忍不住白他一眼：“你的消息未免也太滞后了。‘木乃伊粉末是万能药’[*1]——这种说法早就被证实是错误的，劝你不要轻易尝试。”</p>
布朗探长耸了下肩，并不是很在意：“反正我也没那闲钱买。”</p>
斯通兄妹显然不知道男爵有没有这样的习惯，但庄园里的仆人多多少少会知道一些。</p>
探长带着小警员到处转了两圈便查清了，希尔克罗男爵还真有带纪念品回家的习惯，其中就有南陆特有的棺椁和好几具动物木乃伊。</p>
但普通仆人们并没有真正见到那些棺椁里是否有人类的木乃伊，而珍品室的钥匙除了男爵本人，就只有男管家雷纳德有了。</p>
然而很遗憾，雷纳德因为精力不济已然陷入昏迷，莫顿医生也不建议在此时打扰他休息。</p>
“以他现在状态，即使你强行唤醒他也问不出什么。”医生从床边站起身，对探长摇摇头，“不过你猜测得不错，他的症状很像砷中毒，催吐是正确的。”</p>
他的视线瞥到一旁面色苍白的艾略特身上，又温声安抚道：“不但是你，很多拥有行医资格的老医师都会弄错。你做的已经很好了。”</p>
年轻的医学生只摇摇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p>
他之前一直在男管家房中，并不知道上面差点吵翻天。</p>
刚刚听探长的讲述，被那反转反转再反转的剧情绕晕，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p>
多弗爵士则皱紧眉头，神情十分严肃。</p>
“我记得探长收集了一些他的呕吐物，”他看向医生，“能从中检验出什么吗？”</p>
“哦，当然。砷镜[*2]并不是什么复杂的实验。”莫顿医生这么说着，却为难地蹙起眉，“但我们这次走得很急，身上没带太多东西。”</p>
布朗探长来回走动两圈，最后撸了把稀疏的头发：“这点很重要。你从这里到实验室需要多久？”</p>
莫顿医生明白他的意思，打开怀表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下午一点了：“如果等实验结果出来再往这里拍电报，就算到时候路通了，消息最快也要半夜或者明天到你这。”</p>
布朗探长拍拍他的肩，顺便把装着呕吐物的小瓶子：“辛苦你了。”</p>
莫顿医生是个好脾气的医生，即使新年第一天就被拉来加班也没太多怨言，只快速收好探长递来的小瓶子：“算你欠我一杯酒。”</p>
有家要养的探长果断摇头：“这要算到华莱士警司身上，你去问他要。”</p>
医生对他的抠门很是无语，却也没继续扯皮，很快便要出门。</p>
“等、请等一下！”</p>
回过神的艾略特总算有了反应，急忙拦住医生的去路：“我们这里还有一位女士生病了，您能帮忙看看吗？”</p>
***</p>
“贝拉，快来这里……”</p>
灰蒙蒙的世界里，有人牵起她的手。</p>
贝拉看不清对方的脸，却并没有抵抗，任由其拉扯着来到屋内。</p>
“快看，这是我新买的！”那个看不清脸的人形凑到身边，在她耳边小声道，“我读给你听……”</p>
贝拉记得，那大概是她第一次接触“文学”——只是这个“文学”与文豪们认同的文学不太一样。</p>
不是深受贵妇追捧的诗集，更不是发人深省的格言寓言，没有优雅的语句，更没有华美的辞藻。</p>
那是一本质量极差的小册子，单薄脆弱的纸张上印着模糊的铅字。粗鲁的用词组成简明的语句，勾勒出一个个怪诞恐怖的世界。</p>
那不是淑女该读的书……她很清楚这点，可她还是忍不住被那声音描绘的故事吸引。</p>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p>
她也想写出这样的故事，将情绪灌入其中，创造一个只有她能掌控的世界……</p>
“这真是太棒了！贝拉，你简直是一个天才！”</p>
迷雾中，那人紧紧抱住她，在她面颊上亲吻：“我真的很期待，我期待这个故事的结局……”</p>
贝拉也伸出双手，紧紧抱住对方。</p>
她清楚这只是梦境，可那又怎样？</p>
她贪恋这份温暖，即使是虚幻她也愿意沉溺其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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