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内,一行来了四人。 “为什么来咖啡厅,去酒馆不好吗?”张河一个劲地抱怨。 洛云图不以为意地说:“因为某人不想沾酒精,今晚还有很多事要做,没错就是我不许反驳。” 呵,我掏钱还由得你来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酒品啊。 “你以为是谁把原来的早餐拖到下午的。” 张河干笑两声,“没办法,上头大概永远明白不要随便改变计划的道理。哦,我干的是民用科技的研究,这样的研究所常会和些公司合作,你知道的,那些做办公室的总会提一些……不可思议的要求,什么五彩斑斓的白、晶莹剔透的黑,有本事他们自己来试试,只知道一个劲地改要求!” “咖啡店不也挺好的吗,同学聚会又不是一定要又唱又跳。”李佳琪掺了一句,张河耸耸肩,没再说什么,咖啡就咖啡吧,别人掏钱还计较啥。 洛云图没理这些,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上生着冰花。 服务员问:“几位要喝什么?” 洛云图把菜单递了过去,张河看了会无奈叹气,放下菜单,“我随意。” 刘君仪:“我也不太懂,你决定就好。” 李佳琪:“老样子。” “那来两杯焦糖玛奇朵,”洛云图看了眼旁边的李佳琪,对方正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一杯热巧克力,给这位女士。” 李佳琪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扯了扯。 ……女士。 洛云图无视了李佳琪踢他的一脚,“甜点的话来点帕菲。” 服务员略带歉意地鞠了个躬,“十分抱歉,因为要筹备祭典的缘故,店里已经没存货了,甚至还差了很多。” “祭典之前的物资紧张吗,还有别的欠缺吗。”洛云图略带询问的语气。 张河打趣道:“洛大少真是时刻都处在工作状态呢。” “啊,习惯了。没事,来两份奶油面包、两份提拉米苏,我的话来杯原味黑咖。” 李佳琪十指蜷缩在毛衣的袖子里,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刘君仪不失礼貌地问:“洛云图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是来参加祭典的?” “前两天,晚些要去和委员会的人沟通一下,看在我祖上的声望,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主持今年的祭典。” 张河诧异了下,“洛云图你竟然开始管事了。” “这一次而已,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以后大概没这机会了,有些事还是得交给这座城市自己。” 不久,服务员把咖啡端了上来,不发一言地走开。 洛云图接过咖啡,从茶碟下抽出一张纸条,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随即纸条化作细小的灰烬,乘着微不可察的一缕风飞进了垃圾桶,不会有第二个人看见这些线报。 李佳琪看了一眼洛云图,没说什么,端起热巧克力喝了起来。 张河扭了扭脖子,端起咖啡抿上一口。 洛云图眼中闪过一点灵光,银勺搅拌起了咖啡。 “嗯!不错嘛,这绝对是我喝过最好的咖啡。”张河发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的感慨。 洛云图毫不吝啬地怼完他每一句,“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只喝过速溶咖啡,真正的咖啡对你来说是什么琼浆玉露。” 张河想要反驳但却发现他说的好像没毛病,掰了掰脖子做作地“品尝”起来,“原来咖啡和牛奶没两样。” 那你真该试试我这杯,相信我你只会洗一下午舌头。洛云图笑了笑,没把这话说出来。 “你脖子不舒服?”洛云图看张河又正了正脖子。 “职业病了,研究所里很多人都这样,对了,你们有什么脖子和脊椎的护理方法吗,或者……认识什么专业的医师?” “我的建议是,”洛云图坐正身体,装作非常专业的医生,“直接折断。” 张河嘴角抽搐,刚才有一刻差点以为这家伙真能说出点什么! “如果你对安全问题感到担忧,在这方面我认识一个非常专业的医生。” 我差点就信了,洛云图总有办法让人对他的话特别信服,这源于那精湛的演技,充分说明了这是位惯犯。 张河接着这茬开玩笑,“那医生能直接提着斧子给我做手术?” “不,他能帮我提供足够分量的麻醉药。” 洛云图嘴角疯狂地上扬,仿佛已经迫不及待为他进行“治疗”。 两位女生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刘君仪转过茶杯,小抿一口,“话说洛云图和李佳琪以前经常一起喝咖啡吗,感觉对这些都好熟悉。” “哦,如果冬藏有游乐园或者水族馆的话,我大概就不会对这感到熟悉了。”李佳琪无所谓地说道,这两样在冰天雪地里的维修经费几乎没谁能负担的起。 待咖啡冷些后,洛云图喝下第一口咖啡,心想我其实更喜欢有鬼屋,如果李佳琪不会被吓到把我连同工作人员一起超度就好了。 “听说你成家了。”洛云图对着刘君仪说,借此绕过自己和李佳琪的话题。 张河一时怀疑了人生,好半天才缓过来,“哪家贼小子。” “就那个赵州。” 张河寻思了半天都没有想明白他俩是怎么凑一对的,好像似乎毕业前是有那么点征兆。 “虽然我很没用,但好在他不嫌弃,能着我一步步地学习,一开始我们俩都挺没有经验的,尤其是在照顾孩子的方面,我们也没想到她的降生会这么突然。” 洛云图忍住了冲过去把那家伙打一顿的冲动,绷着脸听下去。 “不过,也正因那孩子的降生,大概是想负起责任吧,我们都在努力向着更好改变,虽然现在还有很多地方做不好,但我们还有时间,很多、很多。” 唉,没想到当年我们中最不成熟的那个小花痴也会想学着变得温柔贤惠。 究竟要怎样才能让一个人脱去青春的稚气,懂得成长的可贵,洛云图不禁感慨岁月不饶人。 张河随即说:“我们当中第一个背叛者出现了啊。” 洛云图说:“幼稚的只有你吧,小屁孩。” “李佳琪你不也是没怎么变过了。” 永远的如宝石般耀眼的少女,是青春的代名词。 “我已经是师范代了哦,很快就可以接手道馆教剑术了。”李佳琪比了个剪刀手,依旧不改那青春焕发。 “呃……那、洛云图?” “是啊是啊,如果我再不努力就只能去继承富婆的上亿身家了。” “那苏赤染总……” “他就是那个富婆。”洛云图打断了张河的垂死挣扎,一脸我们都是大人啦不能带你玩了的怜悯表情,同时死绷着不笑出来。 没想到吧是我们抛弃了你。 一瞬间张河感到了世界莫大的恶意,就好像小时候的玩伴突然就长大成人而你还在水坑里玩泥巴,面对着那种冷漠到像是早说我不认识这人的眼神,仿佛被整个世界所抛弃。 这真是、这真是…… 张河端起咖啡猛喝一口,小鬼就小鬼呗,反正我本来也没研究出个什么名堂来,只要我躺平的够快,孤独就追不上我! 不得不说别人掏腰包真的是太爽了。 · 说说笑笑间,重逢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天边翻起了鱼肚白。 李佳琪恋恋不舍地被洛云图从有制暖机的咖啡馆里领了出来。 “回头见。” 告别了另外两人,洛云图和李佳琪并肩走在街上。 “感冒了?”洛云图看了看鼻尖冻得发红的李佳琪,想着刚才她一直不怎么积极,大概是在道场时冻着了。 嗯,回头记得把道场的制暖器修好吧。 李佳琪莫名的恼火,踩了洛云图一脚,“不许笑。” 没事,不疼。 “要我帮忙吗,”洛云图微笑着说,“感冒这点病我还是能治的。” 李佳琪愣了一会,“原来班长你说会治脊椎不是开玩笑哒。” “呃,啊?”洛云图也愣住了,心想你一定是脑子烧糊涂了,尴尬的解释,“法术,法术。” “哦。” 良久,李佳琪才回复,“这点病我自己能挺过去……” 洛云图无奈地笑了笑,“你总是这么死犟死犟的,你没必要一直装作很轻松,偶尔……也让人关心一下嘛。” “班长你不也一样,木头脑袋的。” “呵,”洛云图说,“也许吧……如果我真的撑不住了,如果有一天我累垮了,你也会来帮我吧。所以,不行了记得告诉我。” 李佳琪不忘应允:“嗯。” “哈。”洛云图爽朗地笑了一声,一跃站在另一个路口的方向,“那就先再见啰,记得吃药。” · 路上,洛云图看见了一个书店,嗯,平平无奇的书店,毛玻璃的门让人只能看清店内模糊的情况。 “记得以前这里是废弃的来着,而且……” 这店太可疑又太熟悉了,最近一定在哪见过! 洛云图走近,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牌匾:书店。 没有名字,仅仅是标明了这是书店。 驻足片刻,洛云图的灵感仿佛抓住了熟悉感的来源,决定推门而入。 在古朴的木质书店内,店长背倚着书架手中捧着一本编年史般厚重的书籍,听到铃声摇响,像是看见了预料之外的来客。 “欢迎,迷途的旅人,于此时彼刻,被拾起的枯枝又在想些什么呢。” “彼世书店。”一个名字无声地刻进了他的认知中,洛云图轻声将其诵念。 洛云图想起了,在风汐市那场激战开始之前,他曾光顾过这个书店,现在想来,那不是巧合。 洛云图回头望了眼门上的风铃,只觉的有些眼熟,又瞥了一眼角落,一柄黑伞躺在那,被收回了吗,什么时候? 见洛云图还在四处打量这个书店,神秘的店长缓步走回柜台“又见面了,客人,我想,我们应该可以重新认识下了。” “是啊,谁能想到这么个不起眼的书店里有这么位……强大的存在。”洛云图不可置否地问了一句,“之前是你在暗施援手?” 作为未来身的拥有者,洛云图不会对身上同样能控制时间的神通留下的痕迹毫无察觉,尽管最终的形式不尽人意,但那人确实为他争取到了获救的“时间”。 “客人抬举我了,我不过是坐在这书店里将事象导向正确的方向罢了,毕竟如果故事的开头主角就死了,那这本书绝对要成为烂作。” 洛云图点了点头,觉得她说的很对,随后瞬间寒毛直立,自己刚才竟完全不觉得她的话有问题。 这是从存在的位格上进行的认知扭曲。 洛云图不由地提高了警惕。 “至于那出手之人,你也不必觉得亏欠他什么,就像那把伞,还了就是还了,毕竟真正救下你的,你不是已经向那人允诺了吗。” 洛云图舒了口气,“我该怎么称呼你?” “先让我尽下地主之谊嘛,客人不妨坐下聊。” 洛云图明显愣了两秒。 好像、大概、也许……“这是冬藏,是我的地盘。” “哈?”店长明显也愣住了。 “你这属于非法侵犯他人财产,是非法运营。” “诶呀!小伙子,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有证据吗,你这是诽谤,我可以告你的。”店长书一砸,大放厥词。 “在冬藏谁敢不认我这个地头蛇,我没证据,你有吗。” “抱歉还真有。”店长利索地抽出一张凭证,洋洋得意的挥了挥,“看到没,象征区域独立的界契,二十一位「君临者」权威认证。” 傻眼了吧,乡巴佬! 洛云图完全没听说过君临者,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打不过。 “好吧。”洛云图乖巧地坐下。 店长笑了笑,“正式介绍下,我是这间彼世书店的店长,万千浮世之外故事的主人,我们并非第二次见了,在未来,你找到了我,和我谈了笔交易。” “嗯?” “不用你付出什么,你只需要完成这笔交易就行了。” 洛云图思索了片刻,“我要怎么做?” “很简单,买一本书,支付它相应的价格,一个故事换一个故事。” 洛云图听到了好几次这个词,最终还是提出了疑问,“故事?” “有先贤们认为,这个世界就像是本书,人与人之间相遇相识,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字句。 我们所看见的,所经历过的一切人与事,构成了人心中的世界,用句浪漫的话来说就是:你的世界有多大,在于你认识了多少的人。 而一个个在人心中构筑的主观世界碰撞、一篇篇由人心虚构出的故事交织,诞生出了我们所存在的表观世界。 世界便是一切的故事。在我看来他们说的很对。 「真理」说的不错,凡人总能以各种方式窥见真相的一角,真是这样才不至于崩溃、疯狂。” 洛云图沉思了会,“你要那个故事,我又该怎么给你?” “不用去做什么,我说过,你无需去付出什么,因为我所将取走的,是你已失去的。 你是特别的,存在于此时,却已抵达了未来,可一个人只能走一条路,而那些所未选择的路,它们却切切实实的存在过,留存下了痕迹,成为了事象之树上的枯枝,我所要的,不过是枯枝罢了。” 洛云图咬文嚼字,好半天回过神来,想明白了什么,“未来的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很强、也很孤独,知道这些也没用,只要你还存在于「观测者」的视界内,他们便都是不存在的,因为你借由神通所看到的那些未来,都是不会到来的未来。” 洛云图摇摇头,表示完全不能理解。 “看来你除了会用未来身之外对它完全看不透彻,嗯,我所说的是‘未来视悖论’,理论上你能观测自身未来的‘一切’可能,但你又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其实这正如一切枝杈都会枯萎一般,客人请谨记,它们都只是‘虚幻’的彼刻,只有你切实存在于此时,这便是观测者视界。” 店长轻抚手中的黑皮书,从书中飞出一张纸页,罗列了一个个书名,怎起有序,“那么,洛云图……你想买下哪本书?” 洛云图将目光投在手中的“目录”上,当他将注意力集中在一条名字上时,与之相关的条目,有形的纸上仿佛写下了无穷的字符。 “真的随便挑吗?”洛云图有点难以置信,里头不乏一些听描述特别恐怖的书,如果那些简介没有虚构的成分的话,那就匪夷所思了,让人不禁联想这店长究竟是何方神圣。 比如《污秽之语》、《亵渎神途》、《因》、《至高之地的王座》、《叩问真理》…… 「真理」?是之前钟源说过的那个「真理」吗,那个开天辟地、创造万物的至高神,同时也是毁灭了世界、倾覆了前文明的审判者,店长刚才好像也提到了「真理」,佐证了祂确实存在。 真的有人敢记录关于祂的事?要知道对于那种存在可是“凡有言,必被知”的,当三大神律是摆设是吧。 “神之名不可诵。” “神之形不可视。” “神之意不可违。” 哪怕是那群狂热的邪教徒都遵守着的三大神律。 没人敢去尝试亵渎神的仪式,洛云图知道的真实试过的那些邪教里的狂信徒都死了。 洛云图瑟瑟发抖,这就是大佬的慷慨吗,但,“所支付的代价未免有些不等值。” 令人生疑…… “‘科!科!科!被你发现啦,只要你买了我这的一本书就会将你的身心和所有灵魂什么的都卖给我,即使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要你踏足了这个书店就只能沦落成吾之食粮!’莫非你喜欢这种套路,你很介意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变成干巴巴的老巫婆给你演一出,或者‘本尊失去肉身已经数千万年了,今日本尊就要夺舍了你这小鬼的肉身突破这书店的限制重返人间!’这样的戏码,只要你喜欢。” “可你不会以为作者会安排一个纯粹为了给主角来送金手指的工具人吧,不会吧不会吧……好吧我承认,我也想否定的来着,但是很抱歉这糟心作者还真就能写的出来!唉~你知道为此编一个合理的理由我耗费了多少脑细胞吗,‘别和我扯啥真神咋还要脑细胞’,因为脑子那玩意确实没有,不不不!不是那种没有,是……哎呀,我放弃解释了,你就当我啥也没说过吧,包括从今天见面以来的全部,就当你只是来了一个普普通通、只是交易方式有点特殊的书店,你可千万别跑外头给我大肆宣传哦,买了书就相当于签了保密协议了的,像我这种可怜弱小又无助的书店老板可遭不起哪位大佬上门查水表啊。嗯!这世上总有人想害我,还是躲在书店里安全……” 这家伙……难道是那种聊几句就会觉得和别人特别熟的类型吗?洛云图白了她一眼,任凭店长的喋喋不休,只是专心挑选书籍。 就在洛云图略览着一个个书名,正斟酌着从中调走哪一本时,门上的风铃被推响了。 “我推荐你选这本。” 毫无感觉的,一个女人俯身到洛云图耳旁低语,将一本书放到他的面前。 一切仿佛只发生在一瞬,进门,抽出书架上的书,放在洛云图面前,直到祂出声才感觉到了祂的存在。 黑发、黑瞳、一袭黑衣,盛装如神女降世,孤高不可直视。 哐当,只听见柜台内一阵踉跄倒地,老板娘已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只有个形似她的夸张木偶矗立在原地,发出沙哑的录音机声。 “啊……啊,这里是彼世书店的店长……本人近日正在外出,啊对!外出……啊……小店、小店书籍都有明码标价,请各位客人有序购买,就这样、再次声明这只是录音不能对话不能留言,客人请自求多福吧……嘟!嘟!嘟!” 洛云图心跳到嗓子眼了,整个人木在那一动也不动。 洛云图不敢回头,在他的感知里背后一无所有,是连同世界都消失的虚无。 隐隐的,有与他身上某物同源的味道,不过是更纯粹的、荒芜的气息,称为本源也不为过。 荒芜的主人,如深渊一般伟大,最纯粹的灾厄化身。 「举世间的万王之王啊,您是无上的至尊,将荒芜与灾厄赐予世间。」 那是无数狂信徒口口相传,用以形容他们主而创造的尊名。 此时此刻自大地上念诵着的神之尊名不断响彻在脑中,如同众神手握雷霆,将其当作铁锤去惩治罪人,每一击捶打的轰鸣都震荡着他的灵魂。 祂仅仅是存在就要将洛云图那脆弱的灵魂压碎。 三秒,无比漫长的三秒,恍如世间一过了一甲子春秋,祂离去了。 洛云图趴在桌上,不停地喘气,背上如芒刺般的寒意化作了冷汗,一时竟庆幸自己还活着。 抬头看去,店长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一脸无辜地递来杯热水。 “刚才那是?” 店长怜悯地看着洛云图,拍了拍他的肩膀时而叹气,“你自求多福吧……” 洛云图就这么被稀里糊涂地请出了书店,回过头时,那诡异的书店已经消失,手中揣着那个黑色的女人递来的书。 “《尘世诗集:云海》。” · 直到日薄西山,路灯逐渐映射白雪,洛云图才走回家门。 院子里,一具了无生趣的人倒在门口。 眼熟…… 那耷拉在耳畔的风铃、那俊美中带着一丝阴柔的放荡不羁。 太特么眼熟了! 洛云图驻足良久,注视的目光逐渐泛起一丝嫌恶。 毫不留情地一脚下去,踩着地上那人过去,那人诈尸般的来了个鲤鱼打挺,旋即恢复了平静。 洛云图回过头来,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别说是面对活人,就算地上是具尸体也要保有应有的尊敬。 说的好,这不得先把他弄成尸体再给他上几柱高香!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那半死不活的人正挣扎地爬起,要有呼救的声音从嘴中吐出时,洛云图抢先一步抬脚狂踩。 钟源高声大喊:“要死!要死!要死!看到一个生命垂危的可怜人你究竟怎么下的去脚的,这种情况正常来说不是应该良心发现把我扶进屋里先暖和暖和,再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最后把我随手塞来的垃圾当成神器而感激澪涕吗。” “什么嘛,原来没死啊,还打算摸黑放一闷棍把你送葬了,东郊火葬场的车都叫到半路上了,你也不会好意思让人白跑一趟吧。” 确认是钟源,洛云图越发肆无忌惮地踩了下去。 “救命啊,谋杀啦!殴打两千岁老同志啦,再不松脚真的要死了。” “诶呀呀呀呀~这是怎么了,被人揍了?没事~在我地盘上少了个人没谁会怀疑,你就安心上路吧,如果你不喜欢火葬,东郊坟场我也可以安排,介错入葬哭丧一条龙服务,就问周到不?周到你就趁有气赶紧多说几句,都有啥遗产交代清楚,作为你在元初仅有的熟人,就算再难过我会抹泪忍痛收下的。” 洛云图脚上的劲再次加重,誓要将钟源给踩进地心去。 他当然不会信钟源快不行了,正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钟源这种恶魔就属于那种要死不死的,还搁我这讹诈,大家都是老狐狸了和谁玩聊斋呢。 当然如果能凑巧把他弄死就更好了,这满打满是能写进“这辈子就拯救了世界”成就榜的丰功伟绩。 嗯,今天也是替天行道、拯救世界的一天呢。 “下手真狠,我怎么就救了你这么个白眼的崽子。” 钟源变戏法般地从洛云图脚下逃脱,安然无事地从地上爬起,拍去身上夹杂着泥土的雪。 “哎呀,这不是钟源吗,你这么在这,刚才不小心把你认错了”洛云图一脸事不关己。 钟源盯着洛云图看了又看没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害臊,“你们元初的都这么民风淳朴的吗?” 洛云图一脸和善地说,“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咳咳咳!背顺口了,说吧,有什么事。” 咕咕咕! 自钟源的肚中传来了擂鼓的巨响。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刚想说这事来着,咱已经两个月没吃过饭了。” ……就这? 洛云图难堪地捂脸,“在外头别说我认识你。” · 饭桌上,钟源正在大块朵颐,饕餮地搜刮着一盒又一盒的食粮,两侧是堆积如山的饭盒。 洛云图后悔了,就算把这货关门外让他饿死也不该放他进来。 “老板再来一碗!” 洛云图不耐烦地叉手,冰冷地说“蹭饭也要有个限度吧。” “诶呀~客气啥嘛,咱俩谁和谁,再说我是你领导啊,上级领导来视察员工哪能有饿着的道理,来来来,冯客气,上菜上菜。” 洛云图气鼓鼓地打开终端又买了好几盒盒饭,看了看已经低到信用额度极限的账户,只能刷涂山的卡报销了。 叮!你的订单将于十五分钟内送达请注意查收。 稍久,一只白色的灵体鸽子从墙上钻出,脖子上挂着一个迷你纸盒。 洛云图在印有“食百货”的单据上签完字给完好评后,那只通体发蓝是鸽子开心地啄了啄洛云图的手指后,堆积如山的盒饭从迷你纸盒中蹦出,转眼间鸽子已经通过墙壁钻回灵界离开了。 不同于远方运输主打贵重稀缺物品和大宗货物运输,食百货的价格相对来说更加亲民,各种日用品应有尽有,送货的时间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哦、哦、哦!送货速度蛮快的嘛。”钟源一拥而上,活像一个饿死鬼。 正常来说随着修为的提高很多凡俗都会变得不必要。 比如半神的封身,就类似于那些网络小说里的金丹期辟谷,可以基本上进食的需求,在不去作死,找个安静的地方入定,闭关个几十上百年都属于基操。 当然修炼哪有不作死的,不小心在体内整出了颗核弹就大喊大叫的都只会被批驳成没见过世面的,可不是人人都像洛云图一个顿悟就蹦到半神的,说不准再悟悟就创世了。 诚如洛云图这般天才,可古往今来放在一个足够久远的历史和足够庞大的人口基数面前,这样的天才就屡见不鲜了。 譬如面前的钟某人。 即使天才如洛云图,在晋升半神时也一躺躺了两个月,长身体的时间多睡睡,要是没有提前准备,这种快速突破事后把人饿死的经历也不是没有。 钟源能饿成这样,只能说明他成天拿生命作死,在危险的边缘兴风作浪,也不知道元初有多少可怜的娃已经遭受了这家伙的荼毒。 “嗝。” 看着钟源硬生生把桌上的饭全吞进肚里,才稍微有点吃不下地打了个嗝,洛云图的眼角在疯狂的抽搐。 吃这么多胃真的不会炸吗? 疑惑之下,洛云图打算开启灵瞳查看,但眼中闪过一丝灵光之后,洛云图更加难以置信了。 这家伙在胃里弄了个炼金反应釜吗,不、说不定不止一个,就算现在告诉我他整出已一整套炼金工厂流水线我都不会感到意外了。 这当量绝对是想直接把大半个元初炸了吧。 我现在去和忘仙申请莱昂傅科的陀螺仪24小时监控还来得及吗。 “这么隔了两个月才来找我。” 钟源擦擦嘴,埋怨道:“还不是某人刚给救活就迫不及待地一头栽进生长期了,我还能一直守着你不成,找了个冤大头就赶早去旅游了,嗯、就那个环大地七十天游,据说挺出名的。” 环大地七十天游?元初有这项目吗,不对……差点忘了最近是那个活动的时间。 七十二门挑战赛。 俗称“拜山头”,最初一些天才为了证明自己,把当时七十二个宗门给砸了个遍,之后陆陆续续有不少人效仿,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每年三到五月各门各派会接受任何的挑战,天才们借此机会游历大地挨家挨户上门踢馆。 虽然时过境迁,宗门已不是当初那些宗门,数量也时上时下,但仍沿用旧称中的七十二之名。 “踢了几家?” “94家,都赢了。” 洛云图当年从涂山出来的时候也去拜过山头,毕竟那时身份敏感,被满世界追杀,就顺路给砸了过去,砸完后那些赏金猎人之类的也就消停了,自个儿悬赏挂在那也没人会去接,谁接就是不给整个圈子面子。 每逢这时各大门派都乐意掏钱多买几个牌匾陪小辈们走个过场,他们也会派一批弟子出去历练。 说是旅游,但实际是自费,路线也是自定,把那些宗门走完就行,每年都会有不少娇生惯养的家族子弟哭爹喊娘地被抬回家。 像洛云图这种常在荒野上走的,这种事也就轻车熟路了。 不过也有忘归剑派那种比较保守的,对这种不成文的活动不屑一顾的,也有人说忘归剑派只是总用充门面的镶金门匾舍不得罢了,每每有人把他们门匾砸了就隐隐能听见忘归掌门掰碎算盘的愤慨。 就此忘归山就成了拜山头路上的一道鬼门关,洛云图对那次战斗记忆犹新,毕竟能把他往死里打的对手不多了。 当时心里不知道喊了多少句p,忘归咋把那个怪物放出来了! 不过好在是勉强打通了全程。 不知道钟源有没有在那吃瘪,毕竟那个女生强得离谱,哪怕是洛云图拿回无极剑在全盛状态下也难以保证一定能赢。 “可别说我一直在游手好闲啊,我跑断腿可不只是想混个名头。” 钟源说:“来之前我还以为混沌天道最多最多就是想篡「真理」的位,可搜集到的信息却告诉我远不如此,祂比我想的还要疯狂。” 洛云图正了正坐姿,把二郎腿从桌子上放下。 “靠天道的权柄触及「真理」,以混沌触及了荒芜之主,又从中单独提炼出无常这一特性触及了命运,就这一波操作下来就直接扯上了至少三个坐王座上的真神,自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好像生怕祂们闲着似的。” “「王座」……那是什么?”洛云图咀嚼着这两个发音,仿佛有魔力般不断地吸引他靠近。 “至上者所拥有的权柄,亘古的最后三神间爆发了一场大战,「真理」、「愿望」和「秩序」,最终是「真理」坐上了王座创造云海文明。” “我们的……文明?” “确切地说,是前文明,记得我说过的吗,「真理」亲手将它覆灭,现在你去边境还能看见当初念族族长斩出的那一剑留下的痕迹,整片天空都滑落错位般,至今它还会使所有靠近它的物质坍塌,那是我们的文明曾一度灭绝的证明。” 洛云图微微颔首,接着问:“你刚才说,王座……不止一个?” “是啊,据我所知除了「真理」掌握的一个,荒芜之主也掌握了一个,至高之地上有一个,还有一个在据说是在一个象征「命运」的神那里,还有一个据说在时与空的尽头,不过荒芜之主的那个有点奇怪,指不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还有没有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是不是都有人坐了上去我也不清楚,毕竟涉及神明的隐秘,各种记述都很模糊,我说的应该是你能打听到最全的了,当然如果你直接去问那几个坐王座上的肯定可以知道更多,嘿、前提是你听完后不会疯掉、炸掉,或者直接被灭口。” “荒芜之主……啊、哈哈,哈哈”洛云图干笑两声,难怪之前店长那么大反应,还真是被不得了的人物注意到了呢,“如果,我是说如果,被一个疑似坐王座上的神盯上了,有什么办法自救吗。” 钟源明显愣了一下,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一番洛云图,“也没关系,正所谓债多不压身嘛,反正你要去砍天道基本就是和「真理」闹翻了,我是不介意你和混沌天道一样再多惹几尊真神的,最好乱起来能让祂们互相伤害,当然这对你来说操作难度大了点,诶嘿还好我有先见之明一早就把锅甩了,送死的事当然要让工具人去了。” 钟源很快就接受了现实,自我满意地点点头。 你确实不担心了,可要死的是我啊,洛云图眼角疯狂抽搐,已经开始抑制不住地思考在哪挖坑埋人了。 诶! 钟源微笑着安慰道:“不用太担心,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你是想说真神不会随随便便动手?” “不,”钟源说,“久了你就习惯了。” 洛云图敲了敲额头,现在该考虑钟源的遗产分配问题了,是拿全部还是拿百分百呢。 “对了,你听过君临者吗?”洛云图顺口问道。 “二十四个君临者?你从哪听来的,劝你别想太多,祂们每一个都能把世界从头到尾改变几十次。 赐名者、受封者、冠戴者、君临者、至上者。 这并非境界,而是受到世界认可、或者恩赐的真神所拥有的位格,据说它们其实代表了拥有向坐王座的发出挑战的资格。 不过还有一种说法,君临者、冠戴者什么的才是真正统治荒芜的人,而不是坐王座上的荒芜之主。” 听起来那彼世书店的背景挺大的,而且看店长看见荒芜之主那见鬼的样子……荒芜之主和荒芜“真正”的统治者。 “乱、臣、贼、子,这不很有趣吗。”洛云图玩味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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