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和宋使们辞别乾顺和西夏群臣,离开西夏兴庆府终于回到了大宋京兆府,宋使到京兆府馆驿歇息。张叔夜说有要事和种师道商议就与张明远、费无极一同去了种师道府邸。在种师道府中,张明远、费无极与种师道、种浩、种溪、张叔夜在后院荷花池把酒言欢,无所不谈。其乐融融,不在话下。 种溪找遍府邸上下,不见老夫人尹氏和姚月,便急道:“爹爹,我娘如何不在?我嫂嫂如何也不在?” 种浩也看向种师道,问道:“爹爹,孩儿见不到我娘,这是为何?姚月居然也不见踪迹,不知哪里去了。” 张明远道:“干爹,我干娘如何不见身影?姚月妹妹也不在?”费无极道:“想必出去买东西,要款待我们。” 张叔夜摆了摆手道:“不必如此破费,我等在西夏,乾顺以礼相待,吃得好,睡得香,没什么不顺心之事。” 种师道笑道:“我夫人去延安府探望她叔父去了,毕竟她叔父上了年纪,如今八十多岁,也算老寿星,只是行动不便,旧病复发,怕是时日无多,如之奈何。姚月不放心,也一同跟了去。怕我夫人路上孤单,没个说话的人。”众人这才不再追问,顿时了然不惑。 张叔夜看向种师道,捋了捋胡须,随即问道:“老种将军,近来怀德军,西夏兵马可曾进攻过?此番我等出使西夏,党项人也是扬威耀武。乾顺威风凛凛,他臣弟晋王察哥也是不容小觑。西夏自有虎狼之心,久暌我大宋川陕,不得不防。” 种师道叹道:“自稽仲兄出使西夏以来,夏兵并未进攻,反而营地也后撤了一些。此番多亏你了,不过那察哥和西夏将领怕是不肯善罢甘休,就是乾顺那厮也不过缓兵之计而已。西夏李元昊在位之时就咄咄逼人,屡犯边境。如今虽说事过境迁,李元昊早已作古,可西夏历代国主并未善罢甘休,自然是伺机而动。如今这李乾顺颇有当年李元昊的遗风,不得不防。此人比李元昊,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老夫还听说那西夏宣化府总兵李良辅也是能征惯战,如今可是乾顺手下一员虎将。” 费无极道:“干爹,的确如此,乾顺非同一般,不可不提防。此人有雄霸天下之志,恐怕非等闲之辈。此番我等出使西夏,与乾顺见面,好似见到当年大唐的唐太宗一般。他那手下更是如狼似虎,察哥、平吉、李良辅,我等见到的只是这三位,难知乾顺手下还有其它虎将。乾顺是深藏不露,可比唐太宗还要厉害。唐太宗是把文成公主从大唐送出去给吐蕃松赞干布,而乾顺可是把辽国成安公主耶律南仙从辽国接进西夏。一个送,一个接。唐太宗当年估计夜里也偷偷哭鼻子,而如今乾顺娶了耶律南仙,怕是夜里都笑醒了。”众人笑出声来。 张明远笑道:“看来乾顺是讲信义之人,我等皆受朝廷派遣有些时日了。去往西夏,多有见闻。如今归来,也算凯旋归来。” 张叔夜道:“不错,离开东京许多时日,出使西夏也算功德圆满,要回去复命,此处边关之地那就有劳老种将军了,固若金汤便是防守之势。此番前去西夏,汗血宝马的确很多。乾顺特地奉送了许多,快马加鞭的京兆府信使已先期到达了东京,陛下说将军可以留几匹,因此其余马匹就运往东京了。不知将军可见过了。” 种师道听到了汗血宝马惊喜万分,连连称谢,不觉应声道:“多谢,多谢。为将者最是嗜马如命,如同嗜酒如命一般。多少年来,我大宋铁骑都热切盼望能有良驹,如今得偿所愿,自然欣慰之至。大人一路辛苦,放心好了,就怕乾顺又变卦了。西夏人通常也是诡计多端,不可掉以轻心。” 张叔夜握了握拳头,信誓旦旦之际,叹道:“不会,不会,我看不会,既然议和成功,岂有反悔之理,将军大可不必如此担忧。纵然敌人诡计多端,只要我大宋岿然不动,枕戈待旦,自当‘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若不早作准备,自然不敢高枕无忧。” 张明远道:“素闻张大人才高八斗,妙笔生花,难道此番出使西夏没留下什么深刻印象,有什么见解,何不写篇文章予以赞美,留念。” 费无极道:“大人,此番回东京,不知几时才能相见,不如留下只言片语作为留念可好?也算晚辈不虚此行了。” 种浩道:“二位兄弟所言极是,我差点都忘了,张大人您看?”拱手见礼。种溪急道:“大人如若不留下墨宝做纪念,我就不去东京赶考画科了。” 张叔夜瞠目结舌,不觉笑出声来,自然心知肚明,此乃孩子气。 种师道笑道:“张大人,不必推辞,你看他们几个晚辈都恳切之极,就不必让他们心灰意冷了。”说话间叫人去书房准备好笔墨纸砚。 张叔夜道:“这有何难?我即刻就直抒胸臆。”说着种师道引众到书房,张叔夜坐下来,张明远研墨,费无极和种浩、种溪也近前围观,张叔夜却示意众人离开,只见张叔夜提笔熟思,马上赋文一篇。 张叔夜道:“我走以后你们再看如何?不然就勉为其难了。”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点点头,不知何意,张叔夜只笑不语,顿时神采奕奕,捋了捋胡须。 众人坐了下来,张叔夜推心置腹之际,叮嘱道:“如今杀人放火容易,做忠臣良将难上加难。庙堂与江湖,只在一念之间。我素闻终南山太平先生李长安大名,本想再上山与他谈笑风生,可出使西夏业已许多时日,还要赶回东京复命,就不打扰终南山的清净了。张明远、费无极,你二人回终南山以后,代我问候你们家师。你们以后如若有空到东京来,本官当以礼相待,陪你们好好逛一逛东京城。”说话间叹了口气。张明远、费无极点点头,笑容满面。 种浩道:“大人,杀人放火那是盗贼和流寇所为,算不得英雄好汉,在江湖上恐怕也遭人耻笑。” 张叔夜道:“盗贼并非天生,实乃后来所就。有些盗贼恶贯满盈,谋财害命,不管富商大贾,还是平头百姓,皆被他们袭扰,那这样的盗贼,官府自然要予以铲除,才可让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可还有一些盗贼,被‘花石纲’逼迫,走投无路,便落草为寇,这就另当别论了。当然原本是受害者,理当受到同情,不过以暴制暴,便非正义之为了。有些人见富商大贾或贪官污吏的富贵,便想截取,从人情世故和道义上来说,值得商榷。但从国家法度而论,并不可取。” 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听张叔夜提及“花石纲”很是好奇,便齐声问道:“大人,何谓‘花石纲’,还望赐教?” 种师道见张叔夜犹豫不决,就笑道:“张大人还是给他们说说看,不然他们怕是今晚难以入眠。”张明远等人点点头。 张叔夜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本官便介绍一番,让尔等了然不惑。我大宋陆运﹑水运各项物资大都编组为‘纲’。如运马者称‘马纲’﹐运米的称‘米饷纲’。马以五十匹为一纲﹐米以一万石为一纲。太师蔡京这些年时常有过生日的嗜好,有些外地官员为了巴结讨好他,便有了‘生辰纲’。皇上对怪石如此痴迷,这也来自于他崇信的道教。”众人点头叹气。 张明远如何不知道,此番进宫见驾,皇上便是一身天青色道袍,不觉摇摇头,笑了笑。费无极道:“这‘花石纲’又当如何?还望赐教。” 种浩道:“这再简单不过。”种溪神秘兮兮,道:“嘘,听张侍郎说。”种师道也叹息不已。 张叔夜道:“政和三年,皇上自称得到太上老君托梦,此后便成为狂热的道教信奉者。道教崇尚山石,皇上更是相信怪石中有蟠龙神力,身处怪石环绕之中,可以帮助自己得道升天。听说华阳先生 刘混康道长在世时向他献计:将宫墙外东北部的地面增高,必有多子之福。” 张明远惊道:“皇上又当如何?”费无极道:“别打岔,听张大人娓娓道来,急什么。”种溪伸手拍了一下费无极的胳膊,示意别打岔,别说话。费无极吐了吐舌头,像个小孩子点了点头乖乖听话,种溪破涕一笑。 张叔夜道:“于是,皇上在那里堆成一座万岁山,完全按照道教八卦所列的艮方叠土数仞而成,故更名艮岳,耗时许多年之久,靡费国资不计其数,如今仍在修建之中。最初,蔡京取江浙花石进呈,后来规模越来越大,蔡京主持苏杭应奉局,专门索求奇花异石等物,运往东京。这些运送花石的船只,每十船编为一纲,从江南到东京,沿淮﹑汴而上,舳舻相接,络绎不绝,故称‘花石纲’。”众人听了这话,皆了然不惑。种师道虽说也早有耳闻,但详情不知,听张叔夜仔细介绍一番,也算大开眼界,心中想的不是奇花异草,怪石嶙峋,而是想着那些岸边拉纤的船夫,该有多苦不堪言。 种溪好奇道:“如此看来,‘花石纲’也拜艮岳所赐。只不过运送些花花草草,破石头罢了。能有什么祸事?” 张叔夜脸色一沉,冷笑道:“花石纲之扰,波及两淮和长江以南,而以两浙为最甚。搜刮之物可谓眼花缭乱。比如太湖,灵璧、慈溪、武康诸石;两浙花竹、杂木、海错;福建异花、荔枝、龙眼、橄榄;儋州椰实;湖湘木竹、文竹;江南诸果;登莱淄沂海错、文石;两广、成都府异花奇果。凡民家有一木一石﹑一花一草可供玩赏的,应奉局立即派人以黄纸封之,称为供奉朝廷之物,强迫居民看守,稍有不慎,则获‘大不恭’之罪。搬运时,破墙拆屋而去。凡是应奉局看中的石块,不管大小,或在高山绝壑,或在深水激流,都不计民力千方百计搬运出来。”众人听了无不惊骇,一个个脸色煞白。 费无极道:“果有此事?不可思议。”顿时摇了摇头。张叔夜叹道:“你还别不信,皇上曾得太湖石,高四丈,载以巨舰,役夫数千人,所经州县,有拆水门﹑桥梁,凿城垣以过者。应奉局原准备的船只不能应付,就将几千艘运送粮食的船只强行充用,甚至旁及商船,造成极大危害。花石纲延续多年,政和年间更是最盛。”众人惊得呆了。 张叔夜道:“那些地方官吏乘机敲诈勒索,大发横财,给东南黎民百姓造成极大的灾难。为‘花石纲’畅通无阻,关系国家民生之重的漕运都被挤在一边,漕船和大量商船都被强征来运送花石。全国上下,费百万役夫之工,加上尽心尽力的朱勔一伙人,只要听闻何方何处何家有奇石异木,就不惜破屋坏墙,践田毁墓,致使天下萧然,民不聊生。你们说说看,这祸事是小还是大?” 听了这话,众人惊得呆了。种溪羞愧难耐,无地自容。种师道神情肃穆,张明远、费无极、种浩面面相觑,尴尬无比。 费无极寻思道:“朱勔此人,我与无极在东京朝堂早偷偷见过,但此人到底如何,难知底细,且听张大人介绍便了然不惑。”便问道:“朱勔又是何许人也,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张明远随声附和道:“朱勔搞的‘花石纲’世人皆知,但他如何主持此事,想必世人难知其中原委,还望大人赐教。” 张叔夜道:“朱勔之父朱冲,为人狡猾机诈。朱家原本穷困潦倒,受雇于人。朱冲性格强悍凶狠,因犯罪而受过鞭背之刑。到邻近县邑乞讨借贷,碰上了高人,得到一笔钱和药书而归,摆设店铺卖起药来,病人服药后立即见效,远近的人接踵前来,朱家于是富裕起来。进而修园种花,结交游客,自然名声大振。” 种浩道:“如此说来,朱勔家也算暴发户了。他如何与蔡京有瓜葛?”种溪道:“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朱勔大坏蛋,蔡京大坏蛋。同流合污,不足为奇,这才叫做物以类聚。” 张叔夜道:“蔡京贬居杭州时,途经苏州,想修建一座寺阁,需数万钱,担心无人督建,有个和尚就推荐了朱冲。朱冲把握住了这个巴结蔡京的绝好机会,独家出资赞助,没几天就备齐了几千根木料,由此得到了蔡京的赏识。”众人这才知道朱勔与蔡京的那些事。 费无极问道:“蔡京既然得到了朱勔的好处,想必蔡京会抬举朱勔了。”张明远道:“那还用说。”种浩道:“那是自然。”种溪道:“岂有此理?”咬了咬嘴唇,闷闷不乐。 张叔夜道:“朱勔时来运转自然靠蔡京。蔡京奉诏还京时,把朱冲父子一起带了回去,并嘱咐童贯给他们搞了假军籍,冒充军功做了官。这事东京说书人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本官以为子虚乌有,结果童贯的一个心腹醉酒之际,祸从口出。此事败露,本官便知道了。蔡京见皇上喜好奇花异石,就让朱冲父子操办此事。不久,朱勔即将三株奇异的黄杨运进宫苑。趁着皇上高兴,蔡京把朱勔引荐给了皇上。此后童贯安排朱勔全权负责苏州‘应奉局’,专办采贡。朱勔得此机会自然干得卖力,便博得了皇上的垂青。” 种溪好奇道:“大人,黄杨有什么特别之处,居然让龙颜大悦。”种浩道:“皇上真是奇怪,对花草树木居然也动心。莫非花草树木都修炼成精了不成,太可怕了。” 张叔夜介绍道:“世人不知并不奇怪,有人听说也不足为奇,但皇上眼里,黄杨可是稀世珍宝。”种溪摇摇头,叹道:“我可不懂这个。” 费无极也不以为然道:“我更不懂了。”张明远道:“黄杨莫非就是黄色的杨树?”种师道笑道:“老夫实在不知,想必张大人一定知道。还望赐教,让我等大开眼界。” 张叔夜摆了摆手,叹道:“略知一二,皮毛而已。至于黄杨与杨树是否为一家人,本官也不好妄下结论,毕竟这园林也是一门学问。皇上自然会滔滔不绝的道出其中奥秘,本官就自惭形秽,不敢班门弄斧了。本官只是知道,这黄杨盆景树姿优美,叶小如豆瓣,质厚而有光泽,四季常青,可终年观赏。黄杨盆景,枝叶经剪扎加工,成‘云片状’,平薄如削,再点缀山石,雅美如画。黄杨春季嫩叶初发,满树嫩绿,十分悦目。” 种师道笑道:“老夫也看过一些书,听说黄杨每岁一寸,不溢分毫,至闰年反缩一寸,是天限之命也。苏东坡有诗为证,正道是:‘园中草木春无数,只有黄杨厄闰年。’”张叔夜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众人一再催促,张叔夜喝了口茶,笑了笑。张明远和费无极又催促,都想知道黄杨的故事,种浩和种溪也齐声道:“大人,还望赐教。”种师道也捋了捋胡须,饶有兴致,众人都看向张叔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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