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林叔莫测高深的笑意，我表情茫然地摇了摇头。 林叔用着警惕的目光向四周看了看对我说道：“咱们先离开这儿再说。”于是，我和林叔急匆匆地走开了。 林叔一边走一边和我说道：“之前我在车上的那番操作，我想，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我的用意。”林叔向我投来探询的目光，我向他点了点头。 林叔接着说道：“估计你也看出来了，那小子对这信封很留意，说明这信封里肯定有很贵重东西。也正因为如此，我担心这小子一旦发现东西丢了，会立即怀疑到和他一起下车的咱俩身上。所以，我才给他来个先入为主，主动告诉他有人偷了他的东西，让他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根本想不到我会贼喊捉贼，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急着去找丢失的物品。或许等他冷静下来后有可能会觉察到咱们可疑，可到那时候咱们早已经是溜之大吉了。”说完，林叔在嘴角扯出狡诈的笑意。 我对林叔的心机佩服得是五体投地，便向林叔由衷地说道：“林叔，我啥时候才能练到你这种程度啊。” 林叔沉吟了一会语气感慨道：“啸天，干咱们这行悟性远比技能重要的多，而我最担心的恰恰就是你的悟性。你心地纯朴、本性善良，要让你去不择手段地撒谎、骗人，也确实难为你了。唉，也许我真的不应该把你给带上这条路，没准就把你给坑了。”说到这里林叔停下脚步，眼神复杂地盯着我看。 在林叔的目光注视下，我垂着头蠕动着嘴唇半天也没发出声来。 林叔的话确实戳在我心坎上，别看我很仰慕林叔给我做的表演，可要让我自己把林叔的示范再重新演一次的话，我肯定做不来。 就算是照葫芦画瓢我也一定会做得一塌糊涂，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因为在众目睽睽下撒谎、骗人，不要说想骗取别人的信任，恐怕我连张嘴的勇气都没有。 我从小接受的是李疯子的教育，他告诉我做人要善良、要诚实，这是我视之如父亲般的教诲，已经深深扎根在我心里。 我可以和别人争狠斗勇，甚至也可以杀人、拼命，可是陡然间让我摒弃心里已然根深蒂固的观念，我还真就做不到，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 也许林叔正是看到了我心性的这一点，才有了刚才的感慨。 见我紧锁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林叔对我说道：“唉，是我太贪心了。我又想找个心地淳朴的徒弟，还想让他精于圆滑世故，懂得尔虞我诈，这怎么可能呢？难为你了，啸天。”说完，自嘲般地笑了笑。 听着林叔颇为无奈的语气，我心里感到一酸，于是，我向林叔果决地说道：“林叔，你放心，给我点时间，我肯定能继承你的衣钵。” 林叔在听到我的话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啸天，也许你才是对的。不要勉强自己，就按照自己的本心去做。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定，老天爷如果不想让你吃这口饭，就一定给你安排了另一条属于你自己的路。” 我不明白林叔为什么突然会发出这样的感慨，便在心里暗自忖道：“难道，是我的表现让林叔不满意了？” 想到这种可能，我语气诚恳地向林叔说道：“林叔，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对了，要真是这样的话，你跟我说，我一定改。” “啸天啊，我刚才在干活的时候，很清楚地看到从你眼中流露出来的不忍与愧疚。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是我自私了，我只想着师门的传承却从没想过你的感受。”说到这里，林叔在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在深深看了我一眼后还是欲言又止了。 我在心里揣摩着林叔的心思，林叔则是满腹心事地低头不语，我俩就这样一路无话地回到了家。 到家的时候，胖子和李艳已经回来。李艳正在做饭，胖子则是喜滋滋地坐在床上数钱。 一见我们回来，胖子就迫不及待地和我讲，他今天算是开了眼了，原来他之前干活的方法都不对，怪不得总失手呢！ 他现在算是学到真本事了，让我等着瞧，一代神偷就要横空降世。 我一脸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对他说道：“你差得远了，你也就学了点皮毛，你是没看见，林叔后来在车上的表演才精彩呢。” 一听我这么说，胖子立马在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用着不甘的语气向我问道：“师父说没说还什么时候再出去？” “林叔说了，吃完饭就去。” “真的？好！我这就叫李艳开饭。”胖子没听出我戏弄他的口吻，还信以为真了。 “嗯，快点吃饭吧，吃完你好和林叔去。”我表情认真地说道。“好，我这就去叫林叔。”胖子扭头向门口走去。 可胖子在走出两步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向我问道：“你刚才好像说，是我和师父出去，那你呢？” 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向胖子调笑道：“我在家练功啊。” 一看我这副表情，胖子立马知道我这是在逗他。不过倒也没和我急，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屁股坐回到床里，无精打采地不再搭理我。 “胖子，你就这么想学偷东西吗？”我眼神复杂地盯着胖子问道。 胖子还是没有搭理我，我便也躺到床上，看着天棚愣愣地发着呆。我俩谁也不说话，都在想着彼此不为人知的心事。 过了好久，胖子把头转向窗外在嘴里悠悠说道：“其实，我想学师父的手艺，不是为了多偷东西。我就是想向别人证明我能行。我想证明我是对的，我要让别人知道，只要是我胖子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成功。” 我不知道胖子想要证明给谁看，我也不去问，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秘密。 可至少胖子还有理想、还有为之奋斗的目标，有值得去证明自己的动力。而我呢？我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我就是为了活着才去偷吗？ 正当我还在胡思乱想时，就听李艳站在院子里招呼我们去吃饭。 林叔已经一扫之前脸上忧郁的表情，在见到我时，还一副饶有兴趣的神态让我把今天偷到手的信封拿出来看看。 经林叔提醒，我才想起那个信封，于是赶忙从兜里掏了出来。信封很簿，从里面倒出来几张邮票和几十块钱。 眼见没多少钱，我在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胖子在旁边向我挤兑道，还不如他和李艳偷的钱多。 说完，胖子就把他和李艳转手的钱交了出来，加上零钱有足足有一小沓。 林叔看了眼胖子手上的钱，用着不屑的语气向胖子说道：“你懂个屁，这几张邮票可是好东西。” 看着我们几个一脸茫然的样子，林叔向我们说道：“集邮这行我也不是太懂，不过以前听道上的朋友讲过，邮票这东西就跟古董差不多，要是能淘到好货，那都有可能是无价之宝。” 一听林叔这么说，胖子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拿起桌上的邮票开始仔细端详着，不过从他那一脸困惑的表情看，估计也是没有看出点明堂来。 “这三张邮票你们一人一张，算是师父给你们的礼物。”林叔向我们说道。 已经知道邮票贵重的我们赶紧推辞拒绝。结果林叔向我们说道：“你们记住师父的话，这世上最贵重的东西是亲情，和亲情比起来这就是一张纸。”说着就把邮票随意塞到我们手里。 或许林叔也没想到，此刻他只是随意分发给我们的邮票，多年以后竟然是价值连城。 特别是我手上的那张“祖国山河一片红”邮票居然能价值百万。 胖子的运气一直都不如我，就是林叔这随手一分，他也只是拿到了一张“毛主席去安源”邮票，虽然后来也是价格不菲，但远不如我的值钱。 至于李艳拿到的猴票，因为是残票，价格也跟着大打折扣。 谁又能想到，日后会成为几百万资产的邮票让我们几个就这样随随便便给分了，还差一点因为沾上菜汤报废。 分完邮票后，林叔瞥了一眼胖子手里的钱，对胖子说道：“这两天是不是又作的没钱了？拿着吧，但我可告诉你，你给我轻点作，这满院子都是一股鸡粪味，吃完饭你赶快给我收拾了。” 听到林叔的话，胖子直接就大言不惭地向李艳说道：“听到没有。” 林叔一听胖子这么说，刚把眼睛瞪向他，就听这小子见风使舵地说道：“我和李艳一起收拾。” 李艳白了胖子一眼，刚要张嘴说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放下碗筷就往屋外跑。 我们因为不知道李艳想要干什么，全都在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不大工夫，李艳气喘吁吁地回到饭桌前，手里拿着之前我买的笔墨纸砚，面露歉意地和我说道：“啸天哥，不好意思啊，昨天光顾着看电影了，忘了把这个给你。” 我赶紧对李艳说道：“我也不着急用，你急啥呀。饭都没吃完，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给我们大家都吓了一跳。”李艳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我们大家笑了笑。 林叔看了眼桌上的纸和笔对我说道：“啸天，听胖子说你会写毛笔字，正好把拜师的请帖写了吧，要不我还得请人写。” 听到林叔的话，我神色腼腆地向林叔说道：“我的字能拿出手吗？”“你就别谦虚了，吃完饭你就写，让胖哥在旁边指导你一下。”李艳在旁边瞪了胖子一眼，撇了撇嘴。 “还别说，胖子画画还是很厉害的。”林叔向胖子夸赞道。听到林叔的夸奖，胖子在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在我们大家吃完饭后，李艳很快就收拾好碗筷，林叔也没回屋，一副饶有兴趣的神态等着我写请帖。 见林叔在等着，我也不敢耽搁，赶忙展开纸笔，开始按照林叔说的名字和内容认真书写起来。 就在我刚写完第一个字时，便听胖子大惊小怪地咋呼起来：“啸天，你有这手艺还在道上混啥啊！明天你就到公园摆个地摊，专门写毛主席语录卖，准比干咱们这行挣钱。” 可能是发觉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胖子在脸上露出讪讪的表情。 林叔像是没有听到胖子在说什么，手里正拿着我写的请帖仔细端详着，在嘴里由衷地感叹道：“这是一双拿笔的手啊，干咱们这行真是可惜了。” 我被他们夸得有些难为情起来，一边写一边说道：“我就是瞎写，也没学过，你们就别夸我了。” “让胖子在请帖上画个画吧。”李艳是想让胖子也露一手。 她的这点心思我能猜到，林叔自然也能看得出来，于是林叔顺着李艳的话说道：“嗯，胖子也很有才，来，胖子，给啸天露上一手。” 听到林叔的话，胖子还谦虚上了，摆着手向我们说他不行。 李艳也不管胖子答不答应，跑回到我和胖子的屋就把胖子专门用来画画的笔给取来。 胖子嘴上虽然还在谦让，但眼里已经有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胖子画画的毛笔很特别，笔杆和笔尖都非常细。在我们大家的催促下，胖子像是勉为其难地拿起笔向林叔问道：“师父，画什么好呢？” 林叔看了眼请帖，沉吟一会说道：“画一株迎客松怎么样？”我们几个一致赞同林叔的提议。 于是，胖子在润完笔后，便开始在请帖上作画了。 看着胖子那一丝不苟的神态，我在心底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伤感，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不选择别的生活方式呢？难道他也和我一样没有选择吗？ 正当我还沉浸在困惑中时，就听李艳兴奋地喊道：“真漂亮啊！”。原来胖子已经在一张请帖上画完一株迎客松了。 胖子的画作委实是惊诧到我了，我真没想到胖子会画得这么好。那栩栩如生的画作让我敢肯定，胖子一定在美术方面经过专业学习和刻苦训练。 因为我跟李疯子也学过画画，可我那技法要是跟胖子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 胖子的画就算我这外行都能看出来画功扎实、画意唯美。虽然只是廖廖几笔，但却已经把一株迎客松勾勒得惟妙惟肖。 林叔拿着请帖仔细端详着，在嘴里不由地发出感叹道：“珠联璧合，珠联璧合啊。” 林叔的夸奖让李艳在脸上笑开了花，那神情像是比林叔夸她还高兴。 胖子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落寞，像是刚刚的画作勾起了他不为人知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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