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餐厅十六号，是招商局公务接待的定点房间，李宏斌可以随便进出这里，也可以在这里招待任何人。 周向南来到的时候，李宏斌已经到了。他在沙发上坐着，面前是一张椭圆形的实木茶几，上面摆放着四道菜，放着一瓶已经打开的红酒。 周向南敲门，他只是喊了一声“请进”，并没有站起来。按照礼节来讲，李宏斌是主人，有客人来，他应该起身相迎。但是他没有，明显在周向南面前还放不下架子，或许还有点下马威的意思。 周向南并不计较这些，热情很高地说：“李局长早就来了。”然后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拿起酒瓶，按照喝红酒的规矩，慢慢地给他倒上了半杯，自己也倒半杯，高高举起，说：“李局长，我敬你！” 但是，李宏斌并没有端酒杯，斜靠在沙发上动也不动。周向南在心里笑了，已经沦落到跟自己合作的地步，还有资格摆谱？ 周向南一直等着，李宏斌不端也不说话，大概他认为面前这个愣头青根本就没有给他敬酒的资格。 周向南伸过手去，端起酒杯举在他的面前，说：“李局长，给点面子嘛！” 他这才接在手里，然后慢慢地放在嘴边抿了一口。周向南也喝了一口，立刻拿起筷子劝他吃菜，他反客为主，倒成了今天的主人。 李宏斌说话了：“你想让我与你怎么合作？” 周向南正视着他：“我想知道海天集团和明耀集团当时的竞争情况，以及这两家企业与沙岭政府高层的关系。” 李宏斌皱了下眉头：“不是说帮我收拾侯玉川，你去薛市长那里替我美言几句，连任局长的吗？你怎么把矛头指向了高层某领导呢？你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头上拔毛吗？” 周向南笑笑，说：“收拾侯玉川，只是捎带着的事。我们已经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某高层有巨大的贪腐行为，只是细节还不够完善。找你谈这件事，其实是给你的一个巨大的立功机会。我听说薛市长听了侯玉川的谗言，在即将到来的换届选举中要把你拿下。你难道就甘心？” 想到侯玉川那些撕破脸皮的言语，他气得全身都哆嗦。薛庆发当场表扬和肯定周向南的话，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以至于现在心里还惶恐不安，想去与他做一下解释，他却连这样的机会也不给。想到这里，他不由地端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大口红酒。 周向南立即给他斟上，他斜着眼睛问周向南：“你们搞的是他，我不明白你会怎样跟他求情？而且，现在的零一号大案，世人都知道，那是国有资产流失方面的问题，似乎与海天集团、明耀集团没啥关系吧？” “不错，这是衍生出来的一个问题，可是却与我市的经济建设息息相关。这是佐证，更加表明高层某领导的手无孔不入。你要是相信我，就谈，不相信，就免了，绝不为难你。”周向南向他摊了牌。 李宏斌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又喝了一杯酒，问：“告诉我你与薛市长是什么关系，不然，我怎么相信你？” 周向南微笑着掏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打了出去。然后打开免提放在了茶几上，很快对方就接听了：“是小周啊，我是亓正源，打电话有事？” “前段时间不是我有位亲属住院了嘛，康院长非常尽职尽责，现在已经做完手术出院回家了，我跟你说一声，同时，也向你说声谢谢。” “一个电话的事，何足挂齿。小周，以后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绝不会推辞。”对方说。 “亓秘书，薛市长可能对招商局的李局长有点误会，那天在市长办公会上，李局长受侯玉川的蛊惑，说了一些不当言语，薛市长有点不高兴”。 亓正源打断了他的话：“我想问一下，你与李局长刚认识还是故交？” “这很重要吗？”他突然提高了声音，说：“局长的位子还是李局长莫属，这还需要我跟薛市长直接说吗？”没等亓正源回答，他直接挂了电话。 李宏斌听得清清楚楚，对方是薛市长的秘书亓正源。 亓正源那可是市长秘书，说话办事在很多时候都是能代表市长的。在市政府，是万人仰慕的人物，关键时候，是可以以市政府的名义发号施令。周向南能用那种口气与他说话，感觉就像是对方的领导一样。这官场上的事情，有时候真的是相当诡异。 周向南拿出一支录音笔放在了茶几上。李宏斌点燃一支烟，开始了讲述。 他是招商局长，对于海天集团和明耀集团在沙岭市的投资，他都有直接参与。海天集团是外地企业，明耀集团是在本土发展起来的。 当初去京城请谭海天，成立了庞大的工作组，还动员了京城的高官，找了与谭家沾亲带故的亲戚，可以说各种关系都用上了。当然，沙岭市也开出了优厚的条件，这样，谭海天亲自带团队来到了沙岭开始了考察和与市政府的洽谈协商。 谭海天财大气粗，又是全国知名企业家，在南部山区的开发建设上逼着市政府一再让步。而且，他对于市政府大小官员没有丝毫表示，甚至根本就没有看在眼里。这让当时分管工业和城市建设的副市长薛庆发很是不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本地企业家郭明耀乘机与薛庆发拉上了关系。关键是郭明耀会来事，不惜血本对市政府官员进行了打点，李宏斌这个招商局长也得到了不少好处。 最后，市政府统一了口径，为了支持本地企业发展壮大，南部山区的建设交予明耀集团开发。 谭海天当然不高兴，可是，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在经过几个回合的较量后，薛庆发做出了让步，把南部山区建设的一个辅助工程、也就是呼啸山庄交给了海天集团，当然，这是谭海天送给薛庆发两千万的回报。 李宏斌伸出了一个手指头：“郭明耀前前后后送给薛市长不低于这个数？” “一千万？” 李宏斌摇头，说：“一个亿！” “一个亿？”周向南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你有具体的证据吗？”周向南问。 “当然有。”忽然，李宏斌意识到了什么，说：“这不是直接指向了薛市长？难道你们纪委要把他搞下去？你不是跟他有关系吗，是不是试探我，要先搞我，因为我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李宏斌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看着周向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周向南说：“放心吧，你说的这些，对你有好处，甚至将来会立功。” 李宏斌眼珠子转悠了好几圈，心想反正已经说了这么多，再多说一点也无妨。于是，就把他知道的关于明耀集团贿赂薛庆发的一些细节讲了出来。 周向南的手机骤响，他一看是亓正源打回来的，心里在笑，知道你摸不清头脑，一定会打回来的，于是，对李宏斌说：“你喝点水休息一下，我出去接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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