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小妹客居贺家,诚心待人,却也小心处事,就怕失了凌家颜面,也不想让贺家人觉得她们仗着亡父恩比天高,到头来惹人不耐。
其实她也想过任性地撒气一回,在贺家摆摆姿态,毕竟她们失去的是至亲,是贺家人对她们再好也比不上的至亲。但她终究只能想想罢了,她们是没了爹妈的孩子,凌雪华尚能在她面前撒娇任性,可她是绝没有这个资格了。
酒醒后心中无比伤感,她想念极了自己的父母亲,哪怕大哥还在
她呼出一声轻叹,脑子有些晕乎,还是振奋精神起床。月桃早早端来清淡早点,她简单吃了点,胃里总算舒服了些。
月桃是凌家养大的丫头,和她一起长大,此时关切地劝她再吃几口,见她实在吃不下了,才犹豫地问:“二小姐是在给文礼少爷写信吗?”
她看向上了锁的书桌抽屉,这房间的柜子抽屉月桃都有备份钥匙,她这样问,说明并没有打开过。
“如今南北关系紧张,我怎会和他通信。”抽屉里不过是些细碎语句,连署名都没有,即使被发现也没什么,“胡复忻疑心病重,一不小心会害了许公不说,贺家怕是也不会允许我这样做。”
月桃的神情不知是放心还是可惜,转而说起昨天贺景瑭送她回房的事,又说贺夫人特地来看过她。
她略一沉思,心想还好自己没发酒疯没闹笑话,不然真是无颜出这房门了。
时间还早,回床再睡一觉不是不可,但她选择早起下楼。其他人都没起,凌雪华当然也还在睡,她去花园帮二姨太养的兰草洒了些水,见雪团缩在花盆后面,心中欢喜,便抱起来逗它。
时间过得很快,她和雪团玩了一会儿,心想其他人差不多该起了,就想把雪团交给七姨太再去找贺夫人,跟她解释昨天喝醉的事情,却先见着了谭露瑶。
谭露瑶早起到屋外透气,正撞见往回走的她。她丝毫不提昨天舞会的事情,怕谭露瑶尴尬,还好有雪团在,谭露瑶也喜欢小动物,两人逗逗猫倒也乐呵呵的。
她们一起带雪团回到客厅,一进门就听见六姨太清亮的声音:“哟!大帅留宿七妹房里,搞得她都顾不上这小东西了呢!”
她们都僵站住,不知说什么好。
贺夫人也恰巧下楼来,听到这话面色一沉,没说什么。凌霜华一直以为贺家的夫人姨太们相处和睦,还曾疑惑过,她父亲只娶了她母亲一人,她并不太懂别人家妻妾共处的情况,现在看来,贺家女人们的和睦,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七姨太今天也起了个大早,去厨房炖了雪梨燕窝,说是听闻贺夫人近来嗓子干涩,特意炖给她润润喉咙。凌霜华以为自己起得算早,可见七姨太连燕窝都做好了,心知定是早不过她。
果然,贺夫人嘴上说大早上不想吃燕窝,但看得出来,心情还是比刚才好了些。
凌霜华这才想起正事,把雪团交给七姨太后就去和贺夫人解释,她昨天跳舞跳得口渴极了,误把洋酒当饮料灌。她不敢说是莫金妮起的头,怕贺夫人以后不喜欢她们来往,就像她对贺景瑭和莫俊纬的态度一样。
贺夫人语重心长地教育了几句,她一一应下,事情也就过了。
贺景曼和谭麟也来了客厅,贺夫人见大家起得差不多了,便说起贺显昌明天要走的消息。
“景瑭一早跟他爸去了军部,这下子他又有得忙了。”贺夫人一点不心疼,竟还有些痛快神色,“景曼,你们今天先不要走,明天送送你爸。”
贺景曼看了眼谭露瑶,谭露瑶当然不会多说什么,她收回视线点头:“嗯,我们明天过了再走。”
周妈嗒嗒跑来了,说谭少羽醒了哭着在找妈妈,贺景曼和谭麟忙去照看儿子,大厅里的其他人闲说几句也就散了,各忙各的。凌霜华怕凌雪华养成睡懒觉的习惯,赶紧去叫她起床。
贺夫人还不知道舞会的事情,单独拉了谭露瑶:“露瑶啊,你就在函阳城多玩几天,我定让景瑭抽空都要陪你!”
谭露瑶昨天被吴丽娜奚落,一贯的高傲让她不想在此多待一天,但同样也是她的高傲让她改了主意,她不相信自己比不上风尘歌女。
“算了,夫人,他一天到晚那么忙,哪里抽得出时间。”
贺夫人看她态度不似昨天,忙道:“有的有的,他不总是那么忙!”
谭露瑶低笑不语,贺夫人也心领神会,越看她越觉得满意。
贺显昌第二天就要离开函阳,临行前要安排的事很多,但他毕竟不再年轻体壮,一早出门,晚上十点就回来了。贺景瑭比他还晚,回来时已是半夜。他从汽车上下来,无意间一抬头,竟见家中有人没睡,房间的灯还亮着。
他嘴角噙笑,忙了一整天,却在此刻顿觉心情舒畅。曾宁之下车来,疑惑他为何迟迟不进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扇独亮的窗户上有人影晃动。
窗户被轻轻推开,凌霜华听到汽车声,裹了绛紫披肩往外瞧。夜色中,明黄的车灯打在贺景瑭身上,照得冷硬的军装多了丝暖意,军帽帽檐下目光闪烁,似那明灭的烛火。
他摘了军帽,朝她微微一笑,晚风拂动,服帖梳起的短发垂了几缕,随风扫在额前。
她礼貌回以微笑,想说他这么晚回来一定辛苦了,又发现两人隔得远,要把话说清楚怕会吵醒所有人,她还想谢他不嫌麻烦送醉酒的自己回来,张张嘴又犹豫了,还是决定以后再找机会道谢。
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最让人寻味,他突然跑开了,径直冲进家里,留下曾宁之一个人呆在原地,她不知所以,只能和曾宁之茫然对望。
很快,敲门声响起,拉她回神。
她疑惑地打开门,顿时吓了一跳。门外,贺景瑭喘着粗气,看得出来跑太急了,额前碎发扫过墨黑的眉毛,迫切道:“你想说什么?!”
她衣着单薄站在门内,披肩下只穿了睡衣,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贺景瑭意识到自己失态,平顺了气息,摆出以往的轻松姿态,笑道:“刚才看你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凌霜华仍愣了会儿,才开口:“霜华是想谢贺二哥从舞会送我回来,也想道歉,给你添麻烦了。”
“你总是这么客气。”他又问,“还有想说的吗?”
或许刚才她还有想说的,但此时,她被问得无话可说,完全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见她沉默,贺景瑭偏头往她身后看去,透过门缝看到书桌一角,上面台灯还亮着。
“又在练字?”他笑问。
她眉头微皱:“夜里失眠,干脆起来写写字,写困了好睡觉。”
他点点头,恍然道:“原来是失眠啊,我还以为你在等人呢!”
她脸色深沉,听懂了话里的调笑意味。
他想自己不该调戏这样一位矜持的女士,摆摆手放她一马:“好了,不笑你了。很晚了,早点睡吧!”
他道了晚安,转身潇洒而去。
房门重新关上,凌霜华摇头,对贺景瑭的风流做派感到无奈,偏偏他没做一点过分的事,还帮过她,她更不好黑脸相对。不过仔细一想也没什么,他只是逞嘴上功夫而已。
她坐回书桌前,再次执笔,写了一半的信笺上,有她无法尽述的心事。
夜阑人静,镶金的派克钢笔握得发烫,做工精细的笔尖留下墨痕,诉说她的悲喜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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