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瑭从未自诩君子,倒偶尔兴一下洋人的绅士派头,他对每一位女士都温和有礼,也从不拒绝她们的投怀送抱。对于凌霜华,他只有过短暂的犹豫,但毕竟贺二少爷不缺女人,没必要为了她自找麻烦。
不是每个女人都像吴丽娜那样知情识趣,新鲜时在他身侧缠绵,等他兴致淡了,她便是他的朋友。他摸不清自己的兴趣能维持多久,就怕唐突了恩人的女儿,最后却是徒增烦恼。再者,他又不是非她不可。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那些没有任何女人拒绝得了的追求花样还没使出来,这位看起来秉性不阿的凌妹妹已经有心了。
侍从官在前面开车,汽车平稳地驶向贺家。凌霜华神智不清,醉靠在他怀中,迷糊地又叫了声:“二哥”
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他低头看怀中人,把她搂紧了些。
他们到家的时候天色不算晚,贺夫人早等在客厅了,见贺景瑭抱着凌霜华回来,顿时一惊。
“二小子!”她厉声道,“露瑶跟我说她明天就要回家去,你混账东西,霜华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没抱着凌霜华,他一定会耸肩来表示自己的无辜:“不关我事,她们一个舞会中途提前离场,一个醉成这样,我总不能为了送露瑶回来就把霜华丢在舞会吧。”
贺夫人没从谭露瑶口中问出什么,此时听贺景瑭一说,以为谭露瑶是气贺景瑭没送她回来,也就不纠缠这种小事,心想让自己儿子去哄哄就好了。她看向贺景瑭怀中,正欲叫周妈,月桃慌忙赶到,着急地要来扶凌霜华,那生怕自家小姐吃亏的模样引得贺景瑭皱眉。
他不理月桃伸过来的手,对贺夫人道:“我先送霜华上去。”
贺夫人点头,又忽觉不妥,说:“还是让月桃和周妈来吧。”
贺景瑭默了一瞬,忽然笑了:“难不成我还敢在家里乱来?”
说完,不顾其他便径直抱凌霜华上楼去,月桃焦急地跟着,连说不要麻烦他,他充耳不闻。贺夫人的视线一直随他而去,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凌霜华刚沾到枕头就舒适地轻吟出声,绵软的气息呼在贺景瑭脸上,酥□□痒。他掖好被子,仔细瞧她熟睡的样子,目光扫过她耳边青绿的翡翠耳坠。
他之前以为她不喜欢自己送的礼物,见她戴去舞会还有些惊讶,现在看来,原来是喜欢却要故作矜持。还有她今天穿的这身墨绿旗袍,是他一时兴起想逗她,特意选来衬她的沉静无趣,谁知她还真的穿去了舞会。想来,的确是很喜欢他送的东西。
“二哥”她的呓语低响在耳边,含混地说着什么。
心中一阵柔软,指尖轻触她的鬓角,拨开凌乱的发丝,他凑得更近了些,试图听清她在说什么。
月桃端来热水盆,拧了毛巾上前替凌霜华擦拭额头的细汗,顺势挤开了贺景瑭。他看月桃紧张的样子,怕自己占了凌霜华便宜似的,觉得有些好笑。
窗边传来响动,引得他转头看去,原是窗户没关牢,窗前的桌上,一叠信纸被突如其来的大风吹起,纷纷扬扬铺撒一地。压在信纸上的派克钢笔在桌上滚了几圈,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发亮的皮鞋踏着一地信纸走向窗边,他捡起钢笔放回桌上,月桃分/身无暇,他只好亲自去关窗。
这阵风来得突然了些,风势又大,吹得天鹅绒的窗帘飘飞作响,桌上的外文诗集译本在风中哗哗地翻动,他心里一阵烦躁,不耐烦地关上窗户,“嘭”的一声后,屋内重归平静,只听得到凌霜华模糊低语的声音,桌上,地上,一片狼籍。
所幸只要关了窗,锁住这一室躁动,再乱都好收拾。
目光落在地上散落而空白的信纸上,他问月桃:“她在给谁写信?”
月桃低眉,恭敬回道:“小姐习惯这样练钢笔字,没有给谁写信。”
正要追问,门边传来桐香的声音:“二少爷,夫人叫你下去。”
他没想到自己母亲催得这么急,生怕他在这屋里多留一刻,只好吩咐桐香收拾屋子,又叮嘱月桃照顾好凌霜华,便走下楼去。
贺夫人端坐在客厅沙发,其他姨太太们还是没回家,不知打牌还是逛街去了,贺景曼和谭麟也不在,也许是在安慰谭露瑶。他懒懒地往沙发上一坐,好整以暇地去看贺夫人。
贺夫人打他一下,生气道:“像什么样子,给我坐好!”
他立刻挺直了腰板,直挺挺地坐好,笑说:“妈,你怎么什么都要管?”
“我不管能行?你这报应小子,是要上房揭我们贺家的瓦了呀!”贺夫人气得不行,又是谭露瑶又是凌霜华,都不知道从哪一个说起,她平复了下心情,才道,“露瑶是个好孩子,谭家又是名门望族,你要觉得喜欢就趁早去哄哄。可霜华,霜华”
贺景瑭等她继续说下去:“霜华怎么了?”
贺夫人横他一眼,斥道:“霜华在咱家的身份你是清楚的,你在外面玩不打紧,不要闹到家里来,不然怎么对得起她的父母兄长,否则莫说你老子,我也不会放过你!”
他苦笑,无奈道:“怎么就成我闹了?好心送她回来倒是我错了?妈,你想多了,我又没对她怎么样,说不定还是她对你儿子我有心呢!”
“别闹!说正经的呢!”贺夫人推他一把,语气软了些:“有件事,我原想着找时间跟你爸商量,今天正巧说到这儿了,就先告诉你吧,我想收霜华做干女儿。”
他一愣,突然不知怎么接话,只好微笑。
“其实你六姨娘提过一嘴,让霜华嫁进贺家,可景瑜在军校都不安生,你除了军务就只知道玩。我既怕委屈了她,又怕为难了你们,况且说句实话,如今凌家”贺夫人一顿,叹了口气,“我干脆使这个办法,大家总归是一家人。你们兄弟都可以娶个世家小姐,她倚靠贺家也能寻到好丈夫,这样我的儿女都能婚姻圆满!”
贺景瑭沉默了会儿,依然在笑:“妈考虑得这么周到,我哪能有意见。”
贺夫人满意地点头,他却又坏笑道:“我是没意见,可您怎么就知道人家想做贺家的干女儿了?”
贺夫人愣了愣,微怒地又拍他一下:“笑什么笑,霜华怎会不愿意,是贺家差了,还是你妈差了?!”
他还是讨打地笑着:“这你要问她才知道啊!”
“我当然要问她的!”贺夫人道,“不过还要先找师傅算算八字,等过段日子我就去说!”
母子俩聊到凌霜华身上,贺夫人这才想起问贺景瑭,她平日里这么乖巧,怎么会喝醉?贺景瑭作无知状:“她醉成这样,我没来得及问呢,或许是借酒消愁吧。”
“消什么愁?”贺夫人不解。
他不怀好意地笑:“可能是我在舞会上太受欢迎,忘了请她跳舞?”
他越是这样贺夫人越没放心上,直骂他不正经:“玩笑归玩笑,以后她成了你妹妹,可要拿捏分寸,别整天胡说八道的!”
他双眉一扬,不置可否。
贺夫人把话说清楚了,懒得再跟他耗,起身上楼去看凌霜华了。
他仰头往沙发上一靠,望着头顶辉煌气派的水晶盏,想到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情,嘴角上扬,饶有兴趣地笑了。
这一晚,贺家说平静也平静,说不平静也不平静。
贺显昌夜深了才从军中赶回,向贺夫人叮咛了家中事务,又找贺景瑭在书房谈了一个多钟头。如今国内南北不和,英法等国虎视眈眈,日本人更是野心昭昭,北边的铁路建设遇阻,加上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他不得不出面干预,行程定在两天后。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凌霜华在头痛中醒来,迷蒙中眼神一震,立刻从床上坐起。她懊恼地拍拍额头,后悔不该喝酒,也不知道自己酒后有没有闹笑话,是不是给别人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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