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门口的正是扶风。
扶风看到云想容心里也是惊讶的,他正想开口,便看到云想容给自己使眼色,心里了然。
“夫人来啦,您定的衣服已经做好,就在楼上,要不先去试试?”扶风脸上带着淡笑开口,脸上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云衣阁分上下两层,楼上的衣服比楼下贵,专为贵人准备的,倒也没人觉得不对。
云想容含笑点头,和他一起上了楼。
扶风在楼上有专门的一间屋子,领着云想容进去之后,又为她倒上一杯茶,这才开口道:“夫人今天怎么过来了?我正想着要去给您送信呢。”
“那可真是巧了。”云想容顿时一笑,喝了口茶,这才道:“是有要事?”
“嗯。铺子已经开起数间成衣铺,首饰铺子,还有染坊,如今也都请了人料理,都是靠得住的,只是这北边依旧没有消息过来,这事儿可能要暂缓。对了,上次夫人说的冰窖和仓库都已经买下来了,不知夫人还有什么吩咐。”扶风一本正经的禀告。
“这些日子,你进些当季的水果和蔬菜,但凡能用冰窖储存的都多买,将冰窖存满。仓库那边是不是还送了个后院,院子里还有口老井?”云想容问道。
扶风有些惊讶的看着云想容,所有事都是他经办的,他知道有井不足为奇,可是云想容连面都没露,怎么会知道?
云想容也不在意他脸上的惊讶,继续道:“公子多买些水缸,从今日开始,每天都灌满两缸水,将水缸封好。保持水的干净。”
扶风心里别提多惊讶了,但是云想容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也没有多问,左右都是些小事,点头应了。
云想容见状松了口气,总算是把这件大事给办好了。
云想容有前世的记忆,知道接下去将会大旱数月,地里寸草不生,诸多水源干涸,别说蔬果了,到后期连草根都吃不上,非但如此,因为长时间不食青菜蔬果,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染了些不舒坦,甚至许多平民百姓因此患病,身亡的也不少,当初听说还有因此引发的时疫,只可惜她当时一心只在周牧身上,倒记不得太多。
对了,当时父亲曾派大夫送了两个方子来,说是防疫和治疫的方子,她当时心存芥蒂,倒是看了一眼便丢在一旁。
还好她从小便近乎过目不忘,想了想,叫扶风取来纸笔,写下两张方子。
“这两张方子上的药材,公子也分批多进购些。”
“是。”扶风应了,心里却越发好奇了,这夫人到底是在准备些什么。
前世里,周牧在她的帮扶下做了鸿卢寺卿,算是朝里的新贵,加上她经营得当,勉强度过了那段日子。
今世她不曾为周府准备,而晴娘更是将银子抽去做了生意,银钱被套牢,到时物价上涨,有钱却买不到东西,她还真是有些期待周牧的狼狈。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云想容见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准备离开。
“夫人留步。”扶风见云想容要走,赶忙唤住她。
云想容回头看他,却见他笑了笑,低声道:“得夫人看重,扶风无以为报,亲手为夫人做了两套衣服,希望夫人不要嫌弃。”
扶风带着云想容走到一旁的屏风旁,两套成衣挂着,只是一眼,云想容便喜欢上了这两套衣服。
两件衣服都是白色的留仙裙,广袖对襟,袖口和领口分别用粉色金色染边,清淡而飘逸。
看到云想容眼中喜欢的颜色,扶风放了心,嘴角上扬,轻声道:“夫人可以在这里更衣,我出去外头候着。”
扶风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当门再度打开时,他抬眼看去,整个人如同定格了一般,僵在原地。
“好看吗?”见他看着自己却不说话,云想容轻声开口。
“好看,咱们少夫人穿什么都好看。”一旁的楚儿抢先说道。
扶风点了点头,目光中的惊艳完全无法掩饰。
“那”云想容正想说她先走,却听得楼下传来喧哗的吵闹声。
扶风脸色沉了沉,嘴角略微下抿,心里极为的不开心。
开店这么久都没事儿,偏偏在云想容来的时候出岔子,他心里能不恼吗。
“夫人,我下去看看。”扶风脸上略带阴郁,转身就想朝楼下去。
“一起吧。”云想容说了一声,跟在扶风的身后。
“你这般行事未免也太过霸道,铺子里这么多衣服不要,偏要我看中这件,这不是成心欺我么。”一道秀气的嗓音响着,略带委屈。
“你这说的什么话,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她看上你手中的衣服那是你的福气。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还不快点拿过来,惹恼了我家小姐,把整间铺子买下来,叫你一件都买不成。”另一个声音趾高气扬的说。
正巧这时,扶风和云想容也到了拐角,云想容一看店里争执的两人,目光微凝。
青阳?
心里暗叹倒霉,怕是又要节外生枝了。
“两位小姐都别吵了,我们二当家的来了,叫当家的给你们处置如何。”女帮工看到扶风,顿时眼前一亮,说道。
眼下这种情况,真不是她能解决的。
青阳视线跟着女帮工移去,就见云想容和一个男人站在楼梯处。
只见云想容一袭白色留仙裙,淡金色宽边包边,脸上脂粉淡扫,长发随意用一根白玉簪子挽着,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看着当真如同谪仙一般,风姿无双。
再看青阳身上,同样一袭广袖设计,却未曾透出半点风韵和气度,因着她瞪着眼,越发像是斗鸡眼似的,显得极为难看。
青阳的脸色顿时沉了。
此时帮工也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扶风。
本来这事儿也好解决,只是这后来这位小姐衣着不凡,看着就不是好惹的,她也不敢乱来。
扶风一听,心里有了数,上前对着青阳行了一礼,道:“这位小姐,这衣服是那位小姐先看中的,便让与她如何,店子里还有许多别的式样和颜色,鄙人帮小姐挑件合适的如何?”
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如今他们根基尚浅,也不能随意得罪人,扶风只能咬牙忍住心里的不甘心,笑颜以对。
哪知人家理都不理他,直接越过他对着云想容发问:“你怎么会从楼上下来?买衣服都在楼下,你和一个男子从楼上下来,大白天的做那种龌蹉事,也不觉脸红,我定要告诉周郎,叫他休弃了你。”
这话说得义正严辞,好像真的亲眼所见,捉奸在床了似的。
本以为云想容会慌乱,会手足无措,谁知她倒是平静得很,淡定的行了一礼,温柔低语:“臣妇见过青阳郡主,郡主千岁千千岁。”
见云想容行礼,旁人才知道她的身份,难怪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抢人看上的东西,全都无奈的跟着行礼。
云想容行礼过后,也不在乎青阳的态度,直起身淡然开口:“来店里自然是为了买衣服,不知郡主所谓的龌蹉事是指什么?郡主也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要做龌蹉事?”
青阳顿时气得瞪大了眼睛,尖锐道:“买衣服在楼下不就行了,还去楼上,那不是做见不得人的事是做什么?”
扶风在一旁识趣的开口:“不知郡主如何会这般想法,楼上均是雅间,许多贵人来都是在楼上换衣裳的,这是小店的特色,免得平民冲撞了贵人,店里也有贴上牌子告示的。”
青阳郡主顺着他的手看去,二楼楼梯口之处确是有这样的牌子。
所以她刚刚说的话完全毫无道理可言。
她脸上臊得通红,只觉得旁人看自己的目光似乎都带着取笑。她云想容去楼上买衣,她堂堂青阳郡主却在楼下和一平民女子抢衣服,当真丢尽了脸面。
“周夫人见谅,实在是你名声在外,我看到你和男子一同下来才会想到那里去,真是对不住了。”青阳呵呵一笑,对着一旁的婢女吩咐:“小楠,拿上衣服,咱们走。”
“郡主请留步,这衣服是这位小姐先看上的,还请郡主体谅则个。郡主是贵人,不如去楼上挑选如何?”扶风笑着开口。
如果他今天真让青阳这样把衣服带走了,他这招牌也算是砸了大半了,以后谁还赶来买衣服啊。
青阳一听这话更呕,目光看向云想容。
青阳心里怒意勃发,伸手指着扶风:“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和我说话,今天这衣服我买定了,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你信不信我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你这店开不下去。”
她的声音无比的尖锐,大得连外头都有人听到了了动静,凑在门口张望。
“就算郡主位高权重,那也不能这般行事才是,凡事不过一个礼字,郡主这般。事情闹大了郡主的脸上怕是也过不去吧。若是叫皇后和国公知道了,怕是又要受责备了吧。”云想容柔声开口,面容依旧清淡温婉。
青阳看着心里更气。
她本就因为周牧不管外头的流言将云想容接回府里这才生气出来走走,没想到一出来就碰着云想容,真是不要更气人了。
有心想要发作,又想着父亲叮嘱的最近消停点,心里憋屈得不行。
“云想容”她气急,抬手就是一鞭子挥出去。
青阳本就是暴脾气,终究没有忍住。
云想容眼睁睁看着鞭子朝自己挥来,下意识的侧过身子,抬手挡住自己的脸。
她虽然重生,虽然聪慧,但是不会武艺也是事实。
重生不过是上天的恩赐,却不可能将她不会的变成会。
等待痛楚降落的时间变得格外的长,然而痛楚没有降临,倒是耳边响起一道晴朗明澈的声音。
“郡主好大的威风,这大庭广众之下打人,怕是传到国公的耳里,国公也是不开心的吧。”
云想容放下手抬眼看去。只见自己身前站着一位绯色锦袍的男子,从侧面看去,他的轮廓俊朗深邃,嘴角的笑意却显得放荡不羁。
“见过离王。”青阳抽回手,不甘心的福了福。
皇上第四子司徒炎,被封离王。
众人赶忙跟着见礼。
“既然离王殿下为你求情,那这次就算了,若是再有下次,呵,云想容咱们走着瞧。”青阳眼中仇视不减,冷冷的说完之后,转身朝外走。
离王虽然能力不凡,但是因为放浪形骸,母族势力不强,所以也算不得很得宠,她深受皇后的宠爱,自己父亲又是蒋国公,青阳倒也不是很惧怕。
只要不起冲突,以离王的性子。也不会追究。
青阳走了之后,门外的人见没有好戏看,便各自散去了。
离王司徒炎转过身来看着云想容,眼中含着淡淡的打量。
云想容落落大方的给他行了一礼,“方才多谢离王殿下,要不然妾身少不得要受些皮肉之苦了。”
“夫人言重了,举手之劳罢了。再者说了,郡主的举动也有损皇家威严,被传到父皇的耳中也是不雅。”离王说着淡笑着转身离开。
云想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奇怪,离王的风评虽然好坏参半,但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也不像是多管闲事的人,若真要说他后面那句有损皇家威严,也说不大通。
想不通的云想容没有多做停留,带着楚儿回了周府。
另一边,离王离开铺子之后先是朝着城门的方向去了,走出一段,才弃了马车悄悄回到了云衣阁对面的酒楼二楼的雅间坐下。
“人帮你救下了,说吧,要怎么报答我?”司徒炎看着霍琛笑着开口,眼中光芒闪烁。
“离王殿下想要我怎么报答?”霍琛神色平静的放下手中的杯子,淡然问道。
“得了,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叫什么殿下啊。我什么处境你还能不知道吗?”司徒炎苦笑一声,神色有些沉郁。
“今儿早朝皇上不是还教您去御书房给殿下您派遣差事了,难道这不是你的机会?”霍琛安抚好友。
“呵。”司徒炎苦笑,“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看着是皇上重用于我,实则却是让我在前面替人铺路,等我把事情打理得妥妥当当再把我给换下来,累死累活的活是我的,功劳却是别人的。”司徒炎冷笑着说,端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霍琛沉默了一瞬,眼底忽地掠过一抹精光,“殿下,迟早你会得到自己应得的一切。”他说着,目光落在了对面云衣阁上,莫名的想起了云想容。
“那就借你吉言。”司徒炎缓了缓情绪,再开口时伊然又是那副浪荡不羁的模样,方才的愤恨失落还有阴郁,仿佛都蒸发了似的。
“人都走了,还看呢。”顺着霍琛的目光看去,司徒炎戏谑笑道。“不过阿琛,你去周府的进展怎么样,找到东西了没有?”
霍琛收回目光,隐住眼底的尴尬,淡声道:“没有。整个书房都被我翻过了,没有找到。若是他那里真的没有,便去试试别的几个人。”
他数次夜探周府,自然不会仅仅只是去见云想容那么简单,更多的,是想从周牧的书房给找出他想要的东西。
然而这么久了,依旧一无所获。
这种情况要不就是周牧确实干净,虽然属于二皇子,却没有什么劣迹,要不然就只能说明,他藏得太好。
“好,这事儿我交给你我放心。我明天要去蠡县,估计要呆上一段日子,你在京城多辛苦担待了。”司徒炎伸手拍着霍琛的肩膀,轻叹。
“对了,你对那个云想容,不会真的上心了吧,她可是周牧的发妻,你这”司徒炎看着霍琛,微不可察的皱眉。
“她是个很有意思且不简单的人。我本以为周牧自己没有东西的话,那么多半会将东西给他妻子,结果,呵”霍琛淡笑。
“不是喜欢就好。咱们如今处境不妙,没必要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烦。”司徒炎松了口气。
“我知道。”霍琛淡声回应,敛去眼中所有情绪。
霍琛这边发生的事情,云想容自是不知道的。
第二天,云想容写了信叫楚儿送去云衣阁给扶风。
没多久,楚儿便匆匆回来了,脸色不大好看。
“少夫人。不好了。”楚儿低低的叫了一声。
云想容目光一凝,抬眼扫了一圈,见周围并没有人,站起身朝屋里走。
楚儿会意的跟着云想容进了屋,张望着没有人后,这才关上门。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云想容坐在椅子上,脸色不大好看。
她深知青阳的性子,昨天没能从自己身上讨到便宜,必定会将怒气转移,找云衣阁的麻烦,只是当时铺子里的人不少,她也不好和扶风说这事儿。
回来后本想叫楚儿送封信过去的,却被府中琐事缠着脱不开身。
今天一得空她便使了楚儿去送信,难道终究还是迟了吗?
楚儿的脸色不大好看,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说给云想容听。
“奴婢奉少夫人之命去送信,没想到到了那里却发现云衣阁上贴了封条,奴婢打探了一番,说是官府说铺子的手续不合格,还欠着不少的手续没办便开业了,这是藐视官府,便叫人遣散了帮工,还封了铺子。”
云想容抓着椅子把手的手顿时一紧,手指间青白交替。
她沉声问:“那扶风公子呢?”
铺子被封了无所谓,反正青阳性子来得快去的也快,等回头她不盯着的时候,再想法子开起来便是,但是若是扶风出事了,那才真是糟糕了。
“扶风公子也被官府给抓起来了。”楚儿脸上含着担忧,“少夫人,咱们现在怎么办?”
铺子是云想容的嫁妆里陪嫁的,是真正属于云想容的东西,知道了云想容有离开的心思之后,楚儿自是心里记挂着这可以让云想容在外头安身立命的东西了。
“你先出去。让我静静。”云想容沉着脸吩咐。
楚儿咬着牙,转身出了门,不过却没有走远,站在门口守着。
屋内,云想容心思急转。
这突如其来的手笔无疑是青阳的杰作了,也只有她有这个能量一天不到就把云衣阁给封了,可是,自己现在要如何应对呢?
去找周牧,若是周牧出面请青阳高抬贵手,青阳或许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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